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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扬涤荡 第二十一章 人只能挣认知以内的钱

    落日的余晖撒在潘修礼的车上,像是挽留,又像是送别。

    西安,是潘修礼所能到达最西的地方。

    西安,是潘修礼见过太阳落在最西的地方。

    夏日不是一个送别的季节,因为没有落叶衬托悲凉。

    可夏日里来自内心的悲凉岂不是比恶语伤人的“六月寒”更悲凉么?

    送别,是人们不想面对的时刻。

    可,没有送别,那岂不是更令人难过与悲伤?

    天下可悲的故事很多,多一件也不会更可悲。

    潘修礼从旅馆出来,围着这座古城随意转了转,觉得没甚意思。

    没意思的不是古城,而是失意的人。

    潘修礼有些嗔怪叶蔷薇态度不明,可他自己又岂不是更加态度不明?

    程秀云当时都问过潘修礼爱不爱自己,潘修礼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程秀云因此生了气,赌气要坐飞机回山西。

    叶蔷薇没有逼问潘修礼任何话,可潘修礼也没有对她表示过自己的想法。

    他俩始终处于一种模糊却又不想太模糊,拥有却不想太拥有的状态。

    叶蔷薇知道潘修礼有家庭,潘修礼又何尝不知道叶蔷薇有男友。

    既然你不能要求别人忠诚于自己,又何必期望别人主动忠诚于自己呢?

    感情是个微妙的东西,进一步你情我愿,退一步你仇我怨。

    夏日燥热,潘修礼开了空调,又觉得有些冷;关了空调,又觉得有些热。

    看来,空调调整不了潘修礼的冷热,更调整不了外在的燥热和内心的冰冷之混合矛盾体。

    潘修礼还是离开了。

    “一路平安。”

    叶蔷薇发来这四个字。

    潘修礼一阵苦笑,又自嘲一番,再叹气一会,然后打开导航,朝东而去。

    他还是选择国道,因为省钱。

    但他这次不会再走高速,因为不会再赶时间。

    出了西安,就是潼关。

    潼关,多么有历史感的地名,潘修礼想发点感慨,好像又没有具体的感慨可发。

    也许,人们喜欢去有名的地方去就是这种感受吧。去之前巴巴望着,到了后却又无话可说。

    潘修礼特别有精神,也许是休息的好,也许是真的有些伤心。他从下午开到午夜,一点也不困。

    那分裂出来的自己又坐在了副驾驶上陪他聊天。

    “这些年为啥没挣到钱?”他问。

    “运气不好。”另一个他回道。

    “真是运气不好么?没有能力不行的原因?”

    “也有能力的原因,可你想过么,其实从我们成年那一刻,其实各种能力该具备的也都具备了,不具备的也就不会再具备了,因此与能力没有太大关系。”

    “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的不好意思,谈客户时的不好意思,跟异性在一起时的不好意思,难道通过练习和时间的累积会改变么?”

    潘修礼沉默了。

    他盯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不敢开太快,因为他拐入了一条小路,很窄的小路。

    潘修礼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亮光。

    “吓我一跳,以为导航导错了路呢。”

    潘修礼松了一口气,但接着他又骂了一句“妈的”。

    原来,这是一条山路,蜿蜒曲折,太远的地方看不到,近处的车辆却能看得贼清楚:一辆辆开着远光灯的大货车朝自己开来。

    潘修礼虽然嘴里骂着,手上却还紧紧握着方向盘,谨慎,是他开车的基本要求。

    一道道光晃着潘修礼的眼睛,由远及近,又从背后消失。

    有远光的路上看不清路,没远光的路上害怕走错路。

    出远门不得不用导航,用导航又怕导错了路。

    下半夜的车程,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有车的时候好好开车,没车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聊天。

    “这些年,你换了好几个行业,也换了好几家公司,想想都是什么原因。”

    “额,都没挣到钱,没有一个行业和公司能够挣钱。”

    “可你没发觉,越是陌生的行业越难挣钱吗?”

    “确实。地板公司挣钱难,却能看到挣钱的;装修行业不好接单,接了单也能挣个基本费用出来;直销是一分钱没挣,还投了好几万;移动办公是纯靠忽悠投资者,到最后连基本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嗯,是这个道理。能总结出什么道理吗?”

    “道理呀,用在培训公司里学到的一句话就是,你不可能挣到你认知范围之外的钱。对!就是这句话。”

    “所以呢,后期找工作的方向是什么呢?”

    “方向呀,那就还是回到建材行业吧,无论哪个品类,咱都是专家。”

    ……

    两人聊着聊着,天空已经灰蒙蒙的了,想变天。

    潘修礼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五十分。

    “原来,快天亮了。”

    这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红绿灯,绿灯的读秒只剩下三个数了。潘修礼知道,自己是过不去的,遂踩了刹车。

    可这刹车却像失了灵一般,减速减得很慢。

    要看就要闯红灯了,潘修礼赶紧使劲踩刹车,这才在停止线前停住了。

    潘修礼打了一个激灵,这才发觉自己的眼神在使劲打架,左腿更是有些麻木,跟不上大脑的节奏。

    身体疲乏了!

    潘修礼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不是嘛,连续开了一夜的车,怎么能不疲惫?

    潘修礼要停车休息,可此时还不能休息,他要过去红绿灯才行。

    红灯还要等一会。

    困意却不想等红灯,直接袭击了潘修礼。

    潘修礼只觉得浑身舒适极了,不止是舒适,简直可以说是幸福极了,除了耳边很大的噪声。

    这噪声悠长而富有节奏,像极了呼噜声。

    呼噜声?

    对,是自己的呼噜声!

    潘修礼意识到这是自己睡着了。

    他赶紧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前看去,还好,依然是红灯。

    他又动了动酸麻的手臂,放下手刹,踩下离合,准备绿灯一亮就起步。

    却在这时,潘修礼又听到了呼噜声,悠长而富有节奏……

    “我又睡着了!”

    潘修礼猛的惊醒,绿灯已经亮了,正在读秒倒计时,还是二十八秒。

    松离合,给油。

    车再次起了步,可它毕竟不会走太远,因为潘修礼正在靠边停车。他困的受不了了,必须要休息。

    刹车、拉手刹、熄火、打开双闪,再放下座椅。

    潘修礼一刻也等不得,躺下即睡,不肯浪费任何一秒钟,也不肯多做任何一个动作。

    鼾声再次响起,惬意而悠长,富有节奏而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