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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府奇闻录之墨池奇遇记 第二集:谢灵运茶楼上

    李秀婷与众女子回墨池武馆后,对本馆中的沈文书甚是诧异。心中思量:“不见不知晓,原来我馆内竟有轻功如此了得之人。其轻功技艺之高,恐怕即便是我馆馆主李雪珍与之比试,亦无完全胜算之把握。”

    惊叹之余,略有些钦佩之感。回忆起沈渠安刚入武馆之时,即入馆内行做文书。略微记得其写得一手好字。仅此而已。现在看来,其武功之术恐怕也不在己下。只是这次其持两把短飞刀,外加一把长弯刀,而沈渠安却空手与之相斗。李秀婷完全是以兵器占优势而取胜。若双方均以空手相对决,李恐也非其对手。

    惊讶之余,不免好奇。

    思酌之时,已踱步至武馆的藏书楼。墨池武馆人员履历均存放于藏书楼内。李秀婷与掌管藏书楼的周玲媛向来交往甚好。李秀婷平素虽喜好游窜街头巷尾,然夜晚偶有独处之时,亦至于藏书楼内翻翻各类图书,以此消磨时光。

    在李的要求下,周玲媛取出沈渠安的履历交予李手上。由于沈渠安入墨池武馆的时间仅五个月之久,其履历全然崭新。李翻阅着,见上面写着:

    “沈渠安,光绪二十七年六月生于温州府庆年坊,宣统元年入县学前私塾就读四年,民国二年入府学新式小学校习读两年。之后入大士门九山湖畔浙江省立第十中学就读新式初级中学,民国七年六月卒业。之后于朔门中药铺做中药学徒直至民国十年五月。六月初入墨池武馆做文书一职。寥寥数语,未见得其有任何习武经历。心中惊讶叹息:“未有任何专业习武经历,而武功已有这般精湛,可敬!可敬!”

    李秀婷由藏书楼走出,此时已是夜晚七时许,武馆内树林处寂静无声。李独自思量:“改日再找他切磋切磋,共同探讨下习武之道。”

    却说沈渠安当日中午由李秀婷的快刀之下逃脱之后,从华盖山南路下山,行至积谷山下。路上见得有人吆喝叫卖葡萄,自吹是玉门关外的吐鲁番之地千里昭昭运送而来。心中不觉好笑:“玉门关址为甘肃敦煌以西,吐鲁番却为新疆中部偏东北处,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奈何如此吹嘘?”见得叫卖者却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看见沈渠安,满口稚气的说道:“先生,买些葡萄吧!”

    沈渠安一掏口袋,发觉今晨匆忙出门,未带银元。继续向前赶路。心中想道:“如此年少之人便已独自在外谋生,令人钦佩。改日带些银元,买个一桶回去品尝。只是刚见那些葡萄,全然淡青之色,恐是酸的。”此刻却回忆起年少之时看的《伊索寓言》中狐狸与葡萄的故事:狐狸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是酸的。不免好笑,想道:“好个李秀婷,差点置我于死地!若不是今日手无寸铁,也未必输在其下。改日若是持刀单挑,必将其打个落地而逃,搓搓她的傲气。”

    沈由积谷山山路向上行去,半山腰中,向周围张望见此时四下无人,瞬间跳跃起约至两米之高。踩得由山石缝中生长的大树上,脚一蹬,借着速蹬之力,又再次飞起约三四米之高。右手迅速将山上石峭缝内藏匿着的黑包取出,空中一个翻身,又落于一个树上,随即平稳跳跃至山石路上。只见几片树叶“哗哗”至下之后,四周又杳无声响。

    沈渠安手提黑包,于山上的树林从中坐会休息。心中不免忐忑不安,思虑道:“今晚刺杀谭尚谱,若是不幸遇难,也无何牵挂。因为本已无亲无故,一走了之,倒也轻巧。”

    当晚七时许,初秋的夜晚,天色已暗。谢池巷谢灵运茶楼内,热闹非凡。二楼雅座,更是灯火通明。沈渠安手持黑包,走过谢池巷内。心中想道:“谢灵运茶楼,恐是为了纪念东晋山水诗人谢灵运而名之。然赴茶楼饮茶品茗者,恐已少人能吟谢灵运之诗矣。仅借其名而网罗四方之客而已。”

    忽一时,沈渠安已出现在茶楼楼顶,而全身外裹深蓝色玄衣,头顶蒙面,仅外留双眼而已。手持长刀,静默以待。只听得有人说道:“谭先生,今日五十寿辰,小弟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话音刚落,谭氏茶杯尚未举起,只听得“啪”的一声,忽然一阵浓浓的烟雾散发而出。而外裹玄衣蒙面着的沈渠安此时已出现在雅座内,手持长刀朝谭尚谱刺去。只见谭氏旁边的一位,“嗖”的一声,刀已出鞘。“啪”一声,与沈渠安手中的长刀碰个正着,发出微弱的火星。将其挡去。其出刀之快,犹在李秀婷之上。

    沈渠安定睛一看,此人面貌好生熟悉。隐约记起此位三个月前曾来墨池武馆做客,为茶山五大高手之一的宋锦华。心中不免灰凉许多。但即想,既已来之,已无退路,只好拼命一搏。随即抽刀,跳跃起于空中旋转而至,欲借转身之力持刀刺向谭尚谱。

    宋锦华不愧为茶山五大高手之一。其纵一跃身,右腿一提,用力踹去,即将刚刚于空中转身的沈渠安重重的踢落在地板上。随后宋锦华持长刀刺向摔落在地的沈渠安。只见宋手中的长刀离沈渠安只一丝距离。

    在这万分危急时刻,一个身影从茶楼楼顶飞至而下。一全身裹着白衣的蒙面人持刀将宋锦华手中的长刀打落在地。即刻扶起被打倒在地的沈渠安,将其托起。纵身一跃,跳至楼下后,却又一飞身,跳至约五米之高的谢池新式中等医科学校教学楼楼顶,再次飞身,已不见踪影。

    此时与谭尚谱同坐宴席的各位,纷纷向其进言:“谭先生,我们即刻报告巡捕房!”只见谭手中托着茶碗,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去理会他,由他去吧!”心中却想道:“报告巡捕房?巡捕来调查此案的时候,顺着蛛丝马迹,顺便也来查查我?揭我的老底,那我可亏大了!”

    那白衣人双手托住沈渠安,将其平稳放至地上。沈渠安感觉右协肋下隐隐疼痛,想必是刚才被宋锦华一脚重踢所致。其定睛一看,此处是积谷山半山腰。见得白衣人,口中说道:“多谢相救,敢问汝之高姓?”只见那白衣人“倏”地一声,已飞身离他而去,不见任何踪影。

    沈渠安心中想道:“感觉这位是同我一样,亦是去刺杀谭尚谱之人。只是我下手在先,而其紧随我之后跃至楼顶,步履轻盈,未使我有任何发觉。轻功之术固在我之上。其阴错阳差救得我,改日若知其人,必当好好报答才是。”

    沈此时欲起身,只觉右肋下疼痛难忍,只好又躺回去。心中想着:“宋锦华虽于茶山五大高手中位居最末位,但仅与之一时交手,便知其武功深厚。尤其是这一脚力,着实凶狠。似约半个时辰后,仍疼痛难忍。”想着想着,已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渠安被耳边嗡嗡的蚊子飞舞声所吵醒。此时虽已是晚秋时期,但温州府地处浙江省南部,天气潮湿闷热,积谷山下水池池塘小溪流动,更加滋生蚊虫生长。沈渠安缓缓睁开双眼,看得四周,似初晨,天空已有微微的亮光。约莫刚过寅时,一阵秋风吹过,沈渠安打了个寒颤,略微感觉有些冷意。其欲起身离去,右协下原本的阵痛已有些缓解。起身之时,见地下留有一个黑色锦囊。心中想道:“想必是昨晚救我之人不慎遗落。”

    将其打开,内部置一张薄薄的纸张,犹似荆川纸。摊开一看,原是张温州府地图。但并非印刷制品,而是手描绘画之物。沈渠安看时,似感为徒手手工描绘而成,画工精细,路名地址均以赵孟顋赵体字标注。地图最上部写明:温州府区图,民国三年。图纸右下角有正楷小字说明:此图照民国四年八月温州府登选坊中新书局印发之版刻温州府区图描绘而成。董琼雪,民国八年绘于泽雅基田塘口垄。

    沈渠安看后“咦”了一声,“原来昨晚救我之人名叫‘董琼雪’。”冒似是个女子之名。隐约记起民国九年夏日于海坛山上,海坛武馆内,诸位武功高手齐聚一堂,以比武定胜负。夺魁者可得海坛武馆馆主邱举方临摹之王羲之书法《快雪时晴帖》。邱举方,年方二十,由其父辈永嘉清水埠第一高手邱礼顽手中接过海坛武馆馆主一职。其武功水平如何,外人不甚知晓。因其从未与外人交手。但其书法造诣却远近闻名。

    众位书法爱好者听得可有机会夺得其亲笔手书临摹本王羲之书法《快雪时晴帖》,纷纷于民国九年七月十六日这一天,齐聚海坛山上,一睹其书法造诣。那日沈渠安亦顶着夏日酷暑烈日,奔赴海坛武馆。由于其自知武功低微。未曾妄想能夺取那临摹本的《快雪时晴帖》。心中只是想到:“爱好书法之人,虽不能夺取那临摹本的《快雪时晴帖》,但只是去看看,也是好的。邱馆主临摹之《快雪时晴帖》,到底是啥样子的泥?”

    那次最终赢得此书法作品的夺魁者是被称作为泽雅基田第一高手的董集知。

    沈渠安此时心想:“同是来自泽雅基田,同为董姓,救我性命的这位董琼雪与这基田第一高手董集知是亲戚么?”

    沈渠安手中拿着这张地图,一阵秋风吹过,吹得纸张不免发出丝丝的抖动声。咋一看去,这张纸薄似蚕丝,纸张韧性、抗拉性均是上等。却又柔软无比,心中不免惊讶。

    沈渠安平素于墨池武馆内手写文书,所使用的纸张,最好恐怕莫过于宣纸。但宣纸价格昂贵,非重要文书一般不使用之。而毛边纸虽然价格低廉,但质地较差,况且毛边纸颜色土黄略显淡黑,不易书写文书。故较常使用的纸张为温州故纸。温州故纸颜色白皙,洁白坚滑,而柔性韧性亦尚可。虽纸张知名度及书写舒适度远不及宣纸,但价格较宣纸已低廉许多,纸张材质松密度适中,且书写墨迹于上流畅,适于文书书写,故为墨池武馆文书书写常用纸张。

    而温州故纸以纱帽河韵文纸坊生产者最为闻名,为文人墨客争相购买之地。韵文纸坊自称手工制作技术源于温州蠲纸,想必也不见得尽然。温州蠲纸于唐朝开始生产,宋至和年间列为朝廷贡品,与嵊县剡藤纸、余杭由拳纸同列浙江三大名纸。然温州蠲纸在明朝之后走向衰落,宣德、正统年间停止生产,其技法早已失传将近五百余年。韵文纸坊何处得来温州蠲纸的制作技术?只恐是托史上名纸而壮己之名声而已。

    而此时沈渠安手中所持的纸张,较温州故纸又薄稀许多,貌似荆川纸,却又不像。比起荆川纸又似柔软细腻许多。诧异之余不禁翻转纸张看看。只见背面右下角写着:泽雅竹纸,基田塘口垄故雪纸坊产,民国六年十二月。不免惊讶。心中寻思:只知泽雅尚有流传千年之久的手工造纸术,当为文化遗产中的活化石。却从未亲眼所见。今日所见得泽雅竹纸,着实不凡。他朝有日若有机会定去泽雅看看这千年的手工造纸术,到底是咋回事呢?

    沈渠安将地图重新折叠好,放回锦囊内。心中想:“这地图上有其名字。她与我同是刺杀谭尚谱之人,若我落网,根据这张地图即刻可以探查出另一白衣刺客。这张地图还是不放在身边为妙。”

    沈渠安随即将黑色锦囊与解下的黑色外衣包好。见四处无人,下山徒步,却“倏”一飞身跃起,将其藏匿在山上石壁内,用石头遮挡掩饰好。纵一飞身,跳跃至上,双手握住生长于石缝中的大树树枝,轻轻放手,飞落至地面。

    此时已是辰时,其心中想道:“还是先回墨池武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