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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府奇闻录之墨池奇遇记 第七集:童年遭遇

    沈渠安由民国元年四月开始住在姜家,直至民国四年十月。这四年半的时间,是沈渠安度过的一段较为愉快的人生时光。姜家夫妇对待沈渠安向来不错,而姜燕娉对待沈渠安更像是对待亲弟弟一般,故使得沈渠安颇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之感。

    更为主要的,却是姜家很多新鲜新奇之事到是令尚处在童年之时的沈渠安颇感有趣。

    姜燕娉来庆年坊故宅之时,与沈渠安交谈,说的是温州府方言。而当他们一同回嘉会里巷姜家之时,沈渠安却深感意外,其听得姜燕娉与父母交流,说的却是北京官话。

    而后沈渠安才得知,原来姜京清是山西太谷县人,年轻时年仅二十岁来到温州府沧河巷开设冠和钱庄。此时是光绪十三年。之后在温州府娶妻,其妻子是安平坊第一大户颜家的女儿颜许荷,即是颜珍霜的姨妈。而姜燕娉虽出生于温州府,其母亲亦是温州府人,而她在家中与父母交谈之时说的却是北京官话。沈渠安听得姜燕娉说的北京官话,甚是流利,而且感觉全是道地的北京口音。与其母亲说的带有浓厚温州府方言特色的北京官话可是有天壤之别。

    而其父亲说的北京官话却是更有特色,有次沈渠安听道姜京清对佣人说道:“把俄的酒壶壶拿来。”听得年幼的沈渠安不禁哈哈大笑。

    而更令沈渠安惊讶的是,从姜京清口中得知,全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富有最富庶的地方,不是鸦片战争之前即已开设为通商口岸的广州,亦不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美称的苏州、杭州,却也不是道光二十三年即已开埠如今已是远东第一大都市的大上海,却是地处晋中盆地的山西太谷县。

    而姜京清时常对沈渠安吹嘘:“俄年轻之时去上海,感觉上海也不过如此,明显不如俄之故乡山西太谷,俄们太谷......,......”

    接下来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太谷县如何之富庶,如何之繁华。末了,说道,“俄家那,街市之中,商旅往来,肩扛元宝,手握银锭,如水之流,滔滔不断。”

    每次听到如此,沈渠安心中总是想着:“哇!金元宝,白银两,都像水流一样呀!等我长大了,哪都不去了,光去太谷县舀水呀!”

    而姜家的很多饮食,亦是令沈渠安大开眼见。山西的刀削面,山西陈醋,是沈渠安在庆年坊居住时从未见过的东西。

    就这样,沈渠安在姜家度过了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直至民国四年十月。

    自从姜燕娉接管蛟翔巷阁远纱厂之后,生意一直清淡。姜燕娉本是于经学大师孙诒让光绪二十三年开设的永嘉蚕学馆里学习蚕丝学,对纱厂经营管理方面却不在行。故接管四年来,纱厂几乎已濒临破产之地步。

    而姜京清的冠和钱庄生意也是一路下滑。至民国四年七月,姜家已再无力经营纱厂和钱庄。

    无奈之下,民国四年九月,经得官府同意,姜京清将沈灵雯的庆年坊故宅及蛟翔巷阁远纱厂以一万银元高价转手给安平坊第一大户颜许芳。

    颜许芳为姜京清夫人颜许荷的姐姐,安平坊第一大户颜家的女主人。姜京清将沈灵雯的故宅及纱厂这一转手,实则即是颜家暂替业已失踪的沈灵雯偿还借款,而沈灵雯的故宅及纱厂暂时由颜家接管。此事已征得官府同意。至此,沈灵雯与姜氏冠和钱庄之间已无借款之说。

    姜京清此时虽然有一万银元入账,而其偿还债务之后,却也已是所剩无几。姜京清经营的冠和钱庄至宣统元年起,却也靠在外借款、还款,做着循环绕圈却无款入账的赔本生意。

    而此时,其女儿姜燕娉正值婚期已近,又要花上一大笔钱。姜京清却已停开冠和钱庄两个月有余,而改开山西陈醋馆。生意却也是一般。

    此时沈渠安十二岁。而姜家再也无力抚养沈渠安。百般无奈之下,姜氏夫妇只得再次求助颜许芳,将沈渠安交由颜家抚养。

    姜京清将沈渠安交至颜家抚养,实为出于无奈,而并非出于离弃。姜氏夫妇向来挺喜欢这个可爱聪明的小孩。但是如今,却也不得不交由他人抚养。

    民国四年十月起,沈渠安开始居住在颜家。

    沈渠安居住在颜家,感觉远没有在姜家居住来得舒坦。

    颜家的大姑娘范姿婕,和沈灵雯姐姐比武,二者双双掉入瓯江,未分出胜负,可以说是打成平手。但却导致沈渠安的姐姐离奇失踪,造成沈渠安年幼的心里始终留下了个疙瘩。但沈渠安居住在颜家却发现,范姿婕并不住在颜家,而是已成婚,自立门户,居住在纱帽河。范姿婕虽偶有回颜家,大体上只是来看望其父亲范仲盟。与众姐妹虽亦是寒暄有余,但在颜家逗留之时间短暂,即已匆匆离去。范姿婕看见沈渠安,对他亦只是寒暄几句,却并无恶意攻击之言。久而久之,沈渠安感觉这个大姑娘亦算得挺好相处,并无大碍。

    而三姑娘颜萍诗,及其居住在颜家的表妹秦晶黛,虽亦是当年围攻沈渠安姐姐的六人中的二人,但其对待沈渠安,亦是对待普通人般。虽无太多关切之情,却也无辱骂、藐视等恶意之情。令沈渠安感觉也还好。

    而颜家的二姑娘颜珍霜,其对待沈渠安的态度几乎令沈渠安感觉发麻。动不动就谩骂、辱骂,时不时地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式的无事找茬,令人甚为反感。沈渠安原本认为,最令人讨厌之人是飞扬跋扈的前清官吏,此时看来,还在其次,第一令人厌恶的却是颜珍霜。她貌似把对沈灵雯的仇恨全发泄在沈渠安身上。而令沈渠安亦感到十分困惑不解的是,颜珍霜从哪来的那么多仇恨?

    最让人受不了是,颜珍霜竟然拿沈渠安做练武的活靶子来使用。每次都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沈渠安实在受不了这种非人的待遇。民国六年春节,正月初一晚子时,趁颜氏全家在欢庆旧历的新年之时,卷起包袱,从颜家大院翻墙逃离。

    沿着漆黑的安平坊卷索巷往前奔走,见前面有亮光,就快要进入小虹桥巷时,却见路口有一人背对着他而站立。

    沈渠安越走越近,突然听得那人开口说道:“沈弟弟,深更半夜不在家中好好待着,跑出来做啥?”

    沈渠安一听其声音,便知是颜珍霜,心中想道:“她果真是聪慧绝顶,竟然看出我要逃跑,在此拦截。”口中却说道:“里屋太热,出来走走乘凉,透透空气。”

    “天寒地冻,出来乘凉?干嘛不在庭院里乘凉?还有,带着包袱干嘛?”

    此时,沈渠安悄悄地将包袱放至地上,而拔腿即往回跑。刚才出来之时,看见旁边有小巷,他想着,如果跑得快的话,从小巷逃出去。而颜珍霜听得跑步声,一转身,即已飞至沈渠安面前,一脚即将沈渠安踢倒在地。随后,她将沈渠安拖至颜家庭院内,连踢带踹,打了整整一个时辰。随后,将他丢弃在庭院里,而自己却回屋里去了。

    沈渠安被打得浑身已经麻木,奄奄一息,昏了过去。

    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沈渠安慢慢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已躺在房间里,上面盖着厚厚的棉被,甚是温暖。

    沈渠安想起身,却发觉浑身异常疼痛,不免“哎哟”地叫了一下。

    “你醒啦?”只见一个女子坐在前面,用针在做着刺绣。听见沈渠安的叫声,站了起来。

    “你是......?”沈渠安想继续说话,却又昏了过去。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沈渠安醒了过来,起身见房间内无人。此时他自感貌似昏睡了两天两夜。甚感饥饿。见四方桌上有糕饼,茶水,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吃得这么快,不怕噎着呀?”不知何时,那女子已站在沈渠安旁边。

    “你是......?你是四姑娘?”沈渠安边吃边说道,“饿死我了,也不管噎着不噎着了。”

    “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呀?二姐她为什么要打你啊?”

    “我也不知啊,也许是她......”沈渠安刚想说道,也许是她脑瓜有病,但转念一想,却改口说道:“也许是她将对我姐姐的仇恨都发泄在我身上。”

    “不过现在没事了,昨天有个人去官府告密,告我二姐虐待儿童。我娘现在叫你住这,这是我们颜家最西的房间,以后你去学校出门都从西边大门走出。我二姐住在最东边,你不和她见面即是。”那女子说道。

    “那她要是过来打我怎么办?”

    “看来是不会了,”颜四姑娘回答道,“官府已经派人来过了。我娘也已告诫我二姐了。而且我娘亦嘱托我看着。只要我在,二姐就不会来打你了。”

    “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沈渠安心中暗喜,想道,“但却不知这告密者是谁,看来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接下来的日子,果真如颜四姑娘颜雅琦所说,颜珍霜再也没有来打过沈渠安。而沈渠安亦平安的度过了在颜家居住的时日。

    民国七年六月,沈渠安由大士门九山湖畔浙江省立第十中学新式初中科卒业。之后亦在颜雅琦的劝说下,进入了由其父范仲盟于朔门开设的增永堂中药铺做中药学徒。此时,沈渠安已不住在颜家,而是在永宁巷租房居住。

    沈渠安在增永堂中药铺虽然学习了些中药常识及中药药理、药效学知识,亦学会了中医看病问诊之学,而且也有些工资收入。但其终究认为中药中医并非其自身兴趣爱好所在。亦非其擅长之处。而此时,颜雅琦又刚好听得好友赵次娟所言,墨池武馆刚好缺一文书职位。而沈渠安却又写得一手好字。同样,又是在颜家四姑娘颜雅琦的帮助下,沈渠安于民国十年五月由增永堂中药铺辞职,同年六月,入墨池武馆行文书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