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温州府奇闻录之墨池奇遇记 > 第四十一集

温州府奇闻录之墨池奇遇记 第四十一集

    “敝人于医专肄业后,便寻着找份差事以谋生之念,先于祖居花柳塘的林氏盏谷油料作坊内学习榨油、炼油技术。一年后,颇感无趣,遂入建筑事务所工作。初,赴工地学习营造法式。但颇感其难,非本人专长所在。余在建筑事务所三年,但并未习得营造法式的技术。反而是对工程投标资料、施工资料的制作掌握了些许。用以谋生就业,不成问题。也颇有些沾沾自喜。

    “在学业上,敝人发觉余对之西方新传入国内的地质学颇感兴趣。故在工作之余,时常于县学前书馆内借来诸多地质学书籍以研习。华蘅芳所译的《地学浅释》一书,敝人已是学得如会贯通。通过两年业余时间的自学,考取北洋政府教育部颁发的地质学专科文凭。此等学科,为西方新近传入的新学问,国内掌握此学问者,寥寥无几。在温州府内,更是无独有偶,唯在下一人而已。故时常做为自身洋洋得意之举。”

    “嘿!”沈渠安看到此处,心中想道,“你还真能吹!呵呵......不过你这文笔,看来好像还可以。呵呵!”

    沈渠安继续往下看,见这人写道:

    “由于敝人对地质学的兴趣日益浓厚,在周末及节假日期间,独自带着美式地质学仪器,前往府内西侧的泽雅山区,考察这里的地质形成机理及特征。这些精良仪器,都是敝人积攒平时工资,由上海精密仪器所邮购而来。只因,余踏遍整个温州府,发觉府内都未曾有售卖此类仪器的。费时三年有余,历经艰难险阻,收集大量矿物、植物标本。经深入研究,比对美国葛利普氏民国二年出版的地质学权威著作《地层学原理》一书,及参照商务印书馆光绪三十年出版的德文版《地质学辞典》。整理此等第一手地质考察资料,经五个月时间的著述,终于完成了此本十余万字的学术性、科学性巨著《泽雅地质史》。

    “并交付上海墨海书馆赋予审稿、出版。墨海书馆为英国人在上海成立的最早的一个出版社,为上海最早采用西式汉文铅印活字印刷术的印刷机构,以出版西方科学著述为名。主编对敝人的这本著述,喜爱有加。故书馆全额出资,付于排版、印刷、出版。首印一千册,于全国各大书馆及高等学府内出售。不足三月,已销售一空。敝人也在其中得之百分之十五的版税。除去余之所购的仪器费用、来回路途车费等,有所盈余。虽不甚多,但余之所付出艰辛,终有所回报。心中不免又沾沾自喜之!”

    “嘿......”沈渠安看到此处,又奇道,“这人还真自信!他在学业上也不是顶超群的,他写的这本书也不是特出名的。何况,我在今日未见到此书之前,从未听闻过此人。缘何他如此地得意?如此地一遍遍地沾沾自喜?”沈渠安惊讶道。

    “呵呵......”沈又想道,“不过,看他这样洋洋得意地,他的这种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倒是很令人钦佩。人生往往是如此,只要你找到自己感兴趣之事,有所成就,便会产生极大的乐趣。”

    沈渠安先前见到五马街、大南门的诸多资本家、店商,腰缠万贯,好像都没这本书的著者那样乐观、豁达、沾沾自喜的。

    “这人,倒真是挺有趣的。”沈渠安想道。

    沈继续往下看着,其上言:

    “鉴于首版已抢购一空,此次再版,墨海书馆将敝人的版税提高至百分之二十。且再印两千册,面向全国发行。以资各位读者阅读之好。温州府龙泉巷夹融蜡笔厂之小新著。民国十一年三月。”

    “嘿......”沈渠安又惊讶之,“这人不是在建筑事务所上班么?嘿,又跑去蜡笔厂做工啦!跑来跑去,又去油料作坊做学徒,又去建筑事务所学投标,又去蜡笔厂做工,没一个是他所学专业地质学之所在。这人专业范围跨度之大,所做工作门类之广,学之课业之深奥,实属罕见之举!嘿!”

    沈渠安看到最后一段话,思琢道:“喔!原来是新之著。又在蜡笔厂,那我干脆就叫他‘蜡笔小新’。这样容易记忆。呵呵......这人在祖居的花柳塘林氏油料作坊做工,看来这人应该姓‘林’。叫‘小新’,全名或许是‘林小新’。这‘小’字,一般是对人亲切的称呼,可能不在其名字之内,故他的名应为‘林新’。呵呵......等以后看看我这推测是否准确,呵呵......”

    沈渠安看完这人的自序,也是这人的自诩之言,颇感有趣。对书中这人心生好感。故将这本书买下。书铺主人开价七十文,沈渠安和他还了价,以五十五文的价钱买了去。

    沈渠安手中拿着这本书,继续在文化盛会里溜达。见有人挑着箩筐在卖瓯柑,心中想:“这瓯柑,也是温州府特有的产品之一。其他地方不曾有。但这瓯柑,实则味道并不怎么见得好。完全没有广东沙糖桔、浙江黄岩蜜桔那么甜美可口。它唯一比较盛一筹的是,食之略苦却清凉祛火,这种特点是其他橘类所不曾有。”虽然沈渠安有时提倡本土文化、本土商品,但觉得还是不能盲目吹嘘,要贴近实际情况。比如这菜场中售卖的本地鸡、本地鸡蛋,价格比外处运来的鸡、鸡蛋贵出好多。但沈渠安吃着这本地鸡、本地鸡蛋,感觉也没比外处运来的鸡及鸡蛋好吃。相反,他倒觉得外处运来的鸡蛋,不仅比本地鸡蛋大,而且蛋清、蛋黄的入口口感都比本地鸡蛋要稍好些。缘何本地鸡、本地鸡蛋的价格反而贵呢?真是奇怪?

    再比如这温州府方言,是中国吴方言的特色之一。但较之北京官话,实是没有太多的高明之处。温州府方言说之拗口,用之读文章生涩不通畅,实为不便。沈渠安年幼之时在姜家向姜燕娉初学北京官话之时,便发觉北京官话发音之顺畅,读音之优美,语义表达之准确广达,实为方言所远远不能及。沈渠安常想道:“民国三年起始的新文化运动兴起以来,北洋政府在全国上下开始全面推广讲北京官话运动。但以目前来看,在全国的收效依旧甚微。缘在中国地广人多,百里不同音,同乡不同语之情况遍布大江南北。”

    沈渠安在私塾读书时,有时老师授课之时,还使用方言讲课。沈曾听老师言,中国最初推广北京官话时,是在前清乾隆年间。当时,有位广东省的官员赴京面见圣上。说了半天,学识渊博的乾隆帝竟然一句也没听懂。缘在这位官员竟说的一口广东话,全然不通北京官话。至此时起,乾隆帝颁布诏书,令大清境内开始推广北京官话。但是,迟迟不见成效。直至今日,也是如此。

    “嘿!”沈渠安想道此处,不免地也沾沾自喜起来,想着,“我从燕娉姐那学来一口标准的北京味官话。呵呵......在温州府内,可能除了燕娉姐之外,就数我的北京官话讲的最标准、最流利、最顺畅了。呵呵......”想着想着,竟洋洋得意地昂首挺胸起来。

    这时走到了一个卖永嘉麦饼的铺子前。沈渠安闻这味道,便觉好闻的很,挺香。沈想道:“这麦饼,可能也是本府的特产了。外府应该、好像也没有。”但沈渠安从未离开过温州府,也不好下定论。但他从小,就喜欢吃这麦饼。

    沈见这饼大如鼓面。而清晨所吃小吃,时间不是特久,也不是很饿。想了想,对铺主说道:“我买个四分之一块,可以不?”

    那人回答:“好,可以,十文。”最后他取出竖刀切了四分之一,用油纸包着交给沈渠安。

    沈拿着麦饼继续走,看到这里有一个写有免费伏茶的摊点。进了去,坐了下来。伏茶,顾名思义,是三伏天喝的茶。尤其是中伏,天气炎热,很易中暑。为降温防暑,民间有和伏茶的习俗。即用白茅根、苇茎、藕节、竹心、金银花、夏枯草等甘凉草药,煎煮代茶,即称“伏茶”。大明及前清时期,有善心之人,将“伏茶”摆设在宫庙门口或街市路旁,任人饮用。以解苦力、车夫、路人之渴。此种美德如今在各地仍有保留,在温州府内特别突出。

    沈渠安想着,平时路边也有见到“伏茶”的。虽非三伏天气,实则一年四季都有伏茶摊点摆设,以供路人免费饮用。“不错呀!可以免费品尝。”

    沈渠安在那大瓷缸里舀了一碗茶水。吃着麦饼,喝着伏茶,悠哉悠哉地享受起来。

    沈想道:“实则人生快乐与否,与拥有的金钱多少并不完全成正比。你看我现在这样悠闲自在,比起五马街那的巨贾富商,却不知快乐多少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