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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七年,休妻后侯府追悔莫及 第84章 大人,您真要和傅家为敌?

    崔泽松开握剑的手。

    当着范涛的面,他张开手掌,将账册上少得可怜的数字一律盖住。

    崔泽目光如剑,“因为青州已到生死时刻。”

    “一朝踏错便再无生还之日。”

    他将覆盖在账册上的手掌撤下,恳切地望着范涛。

    “司马大人,你最清楚。”

    “上一轮北伐大败,龙武军大将军崔鼎之耗空了西北七州的库房。”

    “包括青州在内,西北七个州,大家谁都没有余粮。”

    “我从别处调粮来,最快也要两旬。”

    “真按现在的做法耗下去,十日内,北羌不攻城青州城也破了。”

    范涛闻言怔了一瞬。

    他像是被剥了叶的老菜头,露出里面深藏的烂芯。

    他无言地背过身去,恨不得往自己脸上扇一巴掌。

    崔泽任眼眸垂落片刻,又复抬起。

    他望着官署中的每一个人。

    “诸位同僚,再这么拖下去,全城要么被拖成皑皑白骨。”

    “要么北羌攻来,撞破北门,将我等全屠干净。”

    “该我们下狠心,搏命九死求一生的时候到了。”

    崔泽的声音响彻整座官署,众人被他振聋发聩的吼声镇住。

    背对他的青州司马范涛尤为动容。

    他合上账册,再不去看那点零星的数字。

    渐渐地,官署中的老弱病残们脸上都熔出了坚毅。

    众人中唯独傅思齐,左看右看,眼神闪烁。

    他静悄悄地后退,把自己隐入人堆。

    崔泽抬起右手,握拳撞向乌甲的护心。

    铠甲轻震,他道:

    “本帅要不惜代价,守城,保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

    “诸位可愿随我背水一战,扛住骂名,助青州向死而生?”

    范涛转过身,他换了副面目重新对上崔泽。

    他洗却眼中悲与怒,只保留下一股平静的无畏。

    官署中其他同僚与他相差不多。

    黑暗中,炭火火星四溅下,唯有傅思齐一个,满眼幽微。

    不声不响地打量着崔泽。

    ……

    夜半,青州府为崔泽腾出的小院里只点起了一点火烛。

    蜡烛亮在崔泽房内。

    崔泽借着这点火光,卸甲脱衣,为自己上药。

    脱衣前,崔泽吩咐何水千万将房门关紧。

    何水走到门口,将窗纸都黄了的木门一把拍得合上。

    “林帅,你在防他们?”

    崔泽摇摇头。

    他解开系带,袒露后背,“不是防备。”

    崔泽将玉粉色的药膏沾满一手,直往后背上抹。

    背手一掌揉下去,他疼得呲牙咧嘴。

    “嘶……”崔泽咬牙道:“我是……怕他们看见。”

    他疼得手臂上,额头上青筋全爆出来,脸也紫了。

    “我乃青州主帅,不该,更不配伤得这般重。”

    “我最好坚不可摧,永不可撼动。”

    “任谁见我都信我能以一当十,杀尽北羌人。”

    “不然,青州会溃败。”

    崔泽咬紧牙关,又往腰后抹了一层药。

    连片的疼痛接连爆裂,炸得他的脸从紫色又涨回了红色。

    何水忙翻找箱子,给他递擦汗的汗巾。

    崔泽接过汗巾,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擦起了手。

    擦净手后,崔泽一寸寸地闻过自己的掌心和指缝。

    确定闻不出药味,崔泽这才穿上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他又将魏榆送他的兔子香囊系在腰间。

    崔泽拿手往何水的方向扇风。

    他边扇风边问:“我身上的药味重不重,香囊能不能遮掩?”

    何水左闻闻,右闻闻,“味还好。”

    “硬说是香囊,也说得过去。”

    他揉了揉鼻子,拿鼻孔撒了股气出来。

    “但是林帅……”

    何水话咂了下嘴,话说到一半生生憋住。

    半晌,他一歪嘴,又把憋住的话吐了出来。

    “我看那帮人不是个个都领你的情。”

    “就比如,那个傅,傅思齐。”

    “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

    崔泽揉着自己扛了一天铠甲的肩,道:

    “你都说了,他姓傅。”

    崔泽慢慢从肩头,捏向胳膊。

    “我要军管,接管城中流通的所有物资。”

    “你猜谁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崔泽抬起手,为何水指出门外的城东。

    “你往外看看。”

    “偌大一个青州城,除了官署,唯一点灯的是哪家?”

    何水隔着窗纸瞟了眼外边,又低头叹了口气。

    他伸出打铁的手,帮崔泽捏起了胳膊肉。

    何水手劲实在大,一按下去,差点把崔泽按得跳起。

    “轻……轻点,我这胳膊不是铁……”

    何水收了一点劲,还是把崔泽捏得满脸通红。

    何水越替崔泽捏胳膊,眉头越皱。

    “大人,您真要和傅家为敌?”

    他抬头瞟了一眼外边,见外头没人影。

    何水低声说:“林帅你是青州人,你知道的。”

    “傅家有些时候比北羌人还狠。”

    崔泽拍拍何水的手,把胳膊从何水手里救了回去。

    他动了动肩肘,垂下手后,一双眼全落在他褪下的乌甲上。

    “唯有制住傅家,将军管落到实处,青州才有活路。”

    崔泽叹息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时间,他的头比身上所有的伤口加起来还要疼。

    “说到底,是龙虎军大将军被俘得太快,出征的龙虎军溃败如山倒。”

    “七个州攒出的辎重全落进了北羌蛮子的手里。”

    “北羌人这才有本钱在寒天雪地中围死青州,逼得我们生不如死。”

    崔泽说到惨痛处,连桌上的烛火也将熄未熄地晃荡起来。

    “龙虎军那仗败得惨烈,北羌趁势反扑。”

    “青州府大半数官员尽皆战死。”

    “你看今日官署中,四品的官,只剩司马大人一位。”

    “青州军更惨,折损了七成。”

    “朝廷不信他们能守住青州,他们也未必信自己能守住青州。”

    “人心散乱,如此非常时,只能行非常事。”

    “千难万难总要先熬过眼前这关。”

    何水越听崔泽的话,心越沉。

    他整颗头垂下去,“大人,万一……青州熬不过去呢?”

    崔泽收回望向乌甲的视线。

    他当着何水的面,拔剑出鞘。

    剑光森寒,闪得何水眼前一亮。

    何水心头一动,等着崔泽说出惊天动地的话。

    他等着崔泽讲出法子救青州于水火。

    哪知崔泽擎着削铁如泥的宝剑,说出口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