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央城 第32章 梦碎念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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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央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大亮，雨好像也停了。一旁的墙边，白羽靠在那里阖眼抱着剑，而小石头却是已实实在在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央不知道白羽是不是睡着了，他此刻的表情没有了清醒时的警惕，异常放松，脸上没有了戾气而是一片祥和。可能是做了什么美梦，他的脸上竟带了点雪融初春般的沉醉，嘴角乍看似有些弧度。没一会儿，从云层外溜进来的一缕亮光打在了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高挺的鼻翼和凹陷的眼眶。睫毛微微颤着，他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白羽看着夜央正看着自己，倒是没有多在意，见她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
夜央轻轻地接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道：“谢谢。”一时间两人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夜央偶尔轻微的咳嗽声。
“好些了？”在夜央第三次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时，白羽终于开口道。
“啊？…哦，嗯，好些了，”夜央刚醒来，似还有迷糊，许久才反应过来道：“昨晚不知怎么就突然昏过去了，吓着你们了吧。”
“你发烧了，烧了一个晚上。小石头是吓得不轻，我倒还好。”夜央用眼角余光看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不经意地偏了偏。
“哦，也是。”她也不知道这声“也是”指的是什么。又静坐了一会，她这才想起昨晚的正事：“阿玦呢？”
白羽侧过头来看着她半响，才道：“…她回去了。”
“她又去庄口等着了？”夜央说完侧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已近日落，差不多是平时阿玦出门的时辰。
白羽摇了摇头：“该是不会了。”
“那就好。”说完，夜央抚着心口，舒了口气。
“说出了那些会让你好受些？”白羽看着她，眼中有种奇怪的情绪。
夜央转过头，脸上却带了点安慰的笑容：“我？其实可能正如你所说，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替阿玦不值，如果我说的这些能让她每天不再如此痛苦地等待，我也就会好受些吧。”
听完她的话，白羽几番欲言又止，可最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又默了一会，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白羽点亮了屋内的灯，小石头才慢慢醒过来，三人收拾一下就准备离开。
“阿央姐姐，你吓死我了！昨天晚上突然就那样昏倒了！一边阿玦夫人刚摔碎了那琉璃灯，这边你就倒了下去！你都不知道我和阿羽哥哥可是照顾了你一夜，特别是阿羽哥哥，他就守在你的床边——啊唔唔！”
“走吧。”不等小石头把话说完，白羽便拿起手边的一个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看到小石头对着白羽张牙舞爪地抗议，夜央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白羽一眼，面上尽量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走之前我想去和阿玦道个别，谢谢她又收留了我们一晚。”三人刚走到门口，夜央说道。
“她可能还没起，就别去打扰她了。”白羽直直地看着前方，脚下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夜央却是异常地坚持：“不会吧，她平时这个时辰不该已经在庄口等着了吗？这样——”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白羽冷冷地打断了夜央的话。
夜央感觉到他突然生硬的语气，停下了脚步：“我不信，阿玦她…究竟怎么了？”
白羽停下了脚步，连同一旁一直异常安静的小石头也停了下来，黑夜中，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小石头看了看白羽，又看了看夜央，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出声。
“她很好，走吧。”白羽说着，却没有向前走，依旧站在那里，似乎一定要等夜央先走。
夜央心中已有些颤抖，可她努力使自己平静道：“她是不是…是不是……”
白羽立在那里没有回答，而小石头则低下了头。小孩子的表情是最骗不了人的，夜央心中已有了答案。只听她沉声缓缓道：“带我去看看她吧，算是给她送行。”
知道不能阻止她，白羽也不再拒绝，只好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许是三人都十分沉默的原因，这一路走得格外漫长。
再次停下脚步时，三人站在了一个作坊外。作坊的门匾已有些破败，再加上昨夜大雨的冲刷，上面的字已看不清。整个作坊从外面看去一片黑暗，唯有最里间的一间小屋还依稀有微黄的灯光透出。
夜央走过门庭时特地仔细看了看两旁的花灯，即便是用纸糊的样式，但上面的花鸟山水绘得很是精致。门庭此刻虽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却能让人想象出当年的忙碌模样。
一直走到底，三人来到那间屋子前，夜央转身看了看，身后便是熔炉，而炉前还摆着一张小凳，一些工具零落地放在地上，仿佛前一刻还有人在那里制灯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静悄悄的，阿玦躺在床上，阖着眼。桌上是那盏被摔碎了的琉璃灯，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她一小块一小块地粘了回去，立在屋内桌子的最中央，光便是从这灯中发出的。在那盏灯旁，还方正地摆着一张宣纸，上面草草几行字：
阿玦一生不悔，至死深信两不相负，唯一遗憾，却是生死不逢君。芳华十八载，却与风雪过。
那不是遗书，也不是宣誓，只是阿玦她一直想要说的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夜央放下手中雪白的宣纸，上面可以看出曾有泪晕开了墨迹。她静静地走到床边，看着阿玦脸上两道已干涸的泪痕。她的脸上十分平静，可见死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痛苦，可是夜央知道，她心里却是苦涩得要命。
“芳华十八载，却与风雪过……你笔下虽写着不悔不信，可是在心里还是悔了也信了，还生了怨。对不对，阿玦？”夜央声音沙哑地对着阿玦道，即便知道她已听不到。
“阿央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你也不会想到会这样的…阿玦夫人不是因为你的话…阿羽哥哥他看过了，她是旧病复发——”小石头有些着急地劝说着，深怕夜央会为此而愧疚，可却被夜央一口打断。
“我没有内疚。”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镇定如常：“至少阿玦她…她解脱了。”
“我已经通知了她的两位旧友。她们说要将她葬在这个院子里，至少让她待在她想待的地方。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了。”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虽然算不上温暖，但是至少使她能稳住自己。
夜央点了点头，走到桌子前收起了那张宣纸，小心翼翼地折了折，放入了袖中，回身对另两人道：“我们走吧。”
黑夜中，三人一路无言，只匆匆地往下一个村庄去，再次路过林子中的荒舍时，夜央也只抬头草草瞥了一眼，低下头去后，心里更加沉重。
“那个…阿羽哥哥，咱们接下来要去的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小石头侧头看了看夜央，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寻思着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此去向南，于一片绿水山林环绕的青叶山丘中有一个庄子，名叫桥村。虽说是个村子，但是因为物产富饶，所以十分热闹。”白羽说完这话，侧头看了夜央一眼，可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真的啊？那我和阿央姐姐一定要好好去看看！”毕竟是小孩子，没能引起夜央的兴趣，倒是让小石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桥村…桥村…那个村子是不是有好多桥呢？”
“恩，村子由一条河水环绕，唯有通过四面八方的石桥方能进入。”
“哇，那是不是就像老爹说的岛一样？就是四面都是水？那里的河水也是自长生湖来的吗？那阿央姐姐的家乡会是那里吗？”
白羽看了看一旁有些游离在他们对话之外的夜央，摇了摇头道：“她并不是来自那里。只是我听故庄的人说，那里有个良择，能呈现出人们的过去。”
“这样的话就能看到阿央姐姐不记得的那些事情了？”小石头转过头去，拉着夜央的衣角，高兴道：“阿央姐姐！你终于可以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啦！”夜央木然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只定定看着前方已出现的一座小山丘和山丘中央处透出的一片光亮。
三人越走近那座山丘，光亮越盛，而人声也越喧闹。一座长拱桥已出现在了眼前，架在了一条不宽的河流上。三人走在那拱桥上往河中看，却见点点星光中透出三人明亮的倒影，那影子竟比真人还要生动几分。
小石头对着河中的自己做了几个鬼脸，却见河中的自己更加滑稽，惹得他哈哈大笑，转头道：“阿央姐姐，阿羽哥哥，你们快看！这条河好生有趣！”
“这是影河，河里有一种草能倒影人的音容相貌。”白羽看了看河中自己的影子，那影子黑乎乎的一团，竟有些阴森。他又侧头看了看身旁夜央的影子，却见她影子下的河水此刻却是暗流涌动。
夜央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浮浮沉沉的河流中，她看到那影子竟一分为二，又是溟王和那不知名的女子。
那女子正将头靠在溟王肩膀上，两人正对着这河面。河中两人的倒影相互依偎，透出绵绵情意，想来这时该是去幽溟山之前。月色正好，正是两人夜中漫谈之时，可夜央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什么？”那身着月粉色小袄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溟王。一时间，她的惊呼声、河流声还有夜晚的蝉鸣声竟同时涌入了夜央的耳中。
夜央不知道白羽是不是睡着了，他此刻的表情没有了清醒时的警惕，异常放松，脸上没有了戾气而是一片祥和。可能是做了什么美梦，他的脸上竟带了点雪融初春般的沉醉，嘴角乍看似有些弧度。没一会儿，从云层外溜进来的一缕亮光打在了他的脸上，照亮了他高挺的鼻翼和凹陷的眼眶。睫毛微微颤着，他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白羽看着夜央正看着自己，倒是没有多在意，见她点了点头后便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
夜央轻轻地接过来，却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看他，只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道：“谢谢。”一时间两人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夜央偶尔轻微的咳嗽声。
“好些了？”在夜央第三次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时，白羽终于开口道。
“啊？…哦，嗯，好些了，”夜央刚醒来，似还有迷糊，许久才反应过来道：“昨晚不知怎么就突然昏过去了，吓着你们了吧。”
“你发烧了，烧了一个晚上。小石头是吓得不轻，我倒还好。”夜央用眼角余光看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不经意地偏了偏。
“哦，也是。”她也不知道这声“也是”指的是什么。又静坐了一会，她这才想起昨晚的正事：“阿玦呢？”
白羽侧过头来看着她半响，才道：“…她回去了。”
“她又去庄口等着了？”夜央说完侧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已近日落，差不多是平时阿玦出门的时辰。
白羽摇了摇头：“该是不会了。”
“那就好。”说完，夜央抚着心口，舒了口气。
“说出了那些会让你好受些？”白羽看着她，眼中有种奇怪的情绪。
夜央转过头，脸上却带了点安慰的笑容：“我？其实可能正如你所说，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替阿玦不值，如果我说的这些能让她每天不再如此痛苦地等待，我也就会好受些吧。”
听完她的话，白羽几番欲言又止，可最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又默了一会，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白羽点亮了屋内的灯，小石头才慢慢醒过来，三人收拾一下就准备离开。
“阿央姐姐，你吓死我了！昨天晚上突然就那样昏倒了！一边阿玦夫人刚摔碎了那琉璃灯，这边你就倒了下去！你都不知道我和阿羽哥哥可是照顾了你一夜，特别是阿羽哥哥，他就守在你的床边——啊唔唔！”
“走吧。”不等小石头把话说完，白羽便拿起手边的一个馒头塞进了他的嘴里。看到小石头对着白羽张牙舞爪地抗议，夜央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她看了白羽一眼，面上尽量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哦，对了。走之前我想去和阿玦道个别，谢谢她又收留了我们一晚。”三人刚走到门口，夜央说道。
“她可能还没起，就别去打扰她了。”白羽直直地看着前方，脚下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夜央却是异常地坚持：“不会吧，她平时这个时辰不该已经在庄口等着了吗？这样——”
“我不知道她住在哪。”白羽冷冷地打断了夜央的话。
夜央感觉到他突然生硬的语气，停下了脚步：“我不信，阿玦她…究竟怎么了？”
白羽停下了脚步，连同一旁一直异常安静的小石头也停了下来，黑夜中，两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小石头看了看白羽，又看了看夜央，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出声。
“她很好，走吧。”白羽说着，却没有向前走，依旧站在那里，似乎一定要等夜央先走。
夜央心中已有些颤抖，可她努力使自己平静道：“她是不是…是不是……”
白羽立在那里没有回答，而小石头则低下了头。小孩子的表情是最骗不了人的，夜央心中已有了答案。只听她沉声缓缓道：“带我去看看她吧，算是给她送行。”
知道不能阻止她，白羽也不再拒绝，只好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许是三人都十分沉默的原因，这一路走得格外漫长。
再次停下脚步时，三人站在了一个作坊外。作坊的门匾已有些破败，再加上昨夜大雨的冲刷，上面的字已看不清。整个作坊从外面看去一片黑暗，唯有最里间的一间小屋还依稀有微黄的灯光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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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静悄悄的，阿玦躺在床上，阖着眼。桌上是那盏被摔碎了的琉璃灯，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她一小块一小块地粘了回去，立在屋内桌子的最中央，光便是从这灯中发出的。在那盏灯旁，还方正地摆着一张宣纸，上面草草几行字：
阿玦一生不悔，至死深信两不相负，唯一遗憾，却是生死不逢君。芳华十八载，却与风雪过。
那不是遗书，也不是宣誓，只是阿玦她一直想要说的却没能说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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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央姐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你也不会想到会这样的…阿玦夫人不是因为你的话…阿羽哥哥他看过了，她是旧病复发——”小石头有些着急地劝说着，深怕夜央会为此而愧疚，可却被夜央一口打断。
“我没有内疚。”她努力地平复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镇定如常：“至少阿玦她…她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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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央点了点头，走到桌子前收起了那张宣纸，小心翼翼地折了折，放入了袖中，回身对另两人道：“我们走吧。”
黑夜中，三人一路无言，只匆匆地往下一个村庄去，再次路过林子中的荒舍时，夜央也只抬头草草瞥了一眼，低下头去后，心里更加沉重。
“那个…阿羽哥哥，咱们接下来要去的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小石头侧头看了看夜央，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寻思着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此去向南，于一片绿水山林环绕的青叶山丘中有一个庄子，名叫桥村。虽说是个村子，但是因为物产富饶，所以十分热闹。”白羽说完这话，侧头看了夜央一眼，可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真的啊？那我和阿央姐姐一定要好好去看看！”毕竟是小孩子，没能引起夜央的兴趣，倒是让小石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桥村…桥村…那个村子是不是有好多桥呢？”
“恩，村子由一条河水环绕，唯有通过四面八方的石桥方能进入。”
“哇，那是不是就像老爹说的岛一样？就是四面都是水？那里的河水也是自长生湖来的吗？那阿央姐姐的家乡会是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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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就能看到阿央姐姐不记得的那些事情了？”小石头转过头去，拉着夜央的衣角，高兴道：“阿央姐姐！你终于可以知道你的家人在哪啦！”夜央木然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只定定看着前方已出现的一座小山丘和山丘中央处透出的一片光亮。
三人越走近那座山丘，光亮越盛，而人声也越喧闹。一座长拱桥已出现在了眼前，架在了一条不宽的河流上。三人走在那拱桥上往河中看，却见点点星光中透出三人明亮的倒影，那影子竟比真人还要生动几分。
小石头对着河中的自己做了几个鬼脸，却见河中的自己更加滑稽，惹得他哈哈大笑，转头道：“阿央姐姐，阿羽哥哥，你们快看！这条河好生有趣！”
“这是影河，河里有一种草能倒影人的音容相貌。”白羽看了看河中自己的影子，那影子黑乎乎的一团，竟有些阴森。他又侧头看了看身旁夜央的影子，却见她影子下的河水此刻却是暗流涌动。
夜央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浮浮沉沉的河流中，她看到那影子竟一分为二，又是溟王和那不知名的女子。
那女子正将头靠在溟王肩膀上，两人正对着这河面。河中两人的倒影相互依偎，透出绵绵情意，想来这时该是去幽溟山之前。月色正好，正是两人夜中漫谈之时，可夜央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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