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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婢 第39章 对峙

    若说满意,这条胎命彻底算在了我头上。

    若是我仍不满,他岂能甘心,天晓得他的怒气会去哪里宣泄。

    我捂着脸颊,做出痛得要命的模样,顺理成章的对他的提问避之不谈。

    萧律放了只灯挂椅在我床边,把纸笔放上头。

    “躺着,少说话。你要什么就写出来。”

    我躺下来,心中发怵。

    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疯子,残忍,狠厉,疯魔,令我越细想,越胆寒。

    幸而他没在屋子里待多久,午时前便离开了。

    两丫头在门口守着,他一走,立即换她们进来照顾。

    莲心双手递上稀薄的凉粥,说话声怯怯弱弱:“大夫说,吃凉的吃稀一点,对伤口会好。”

    我摆手示意她走。

    莲心扑通跪地,哀求道“姑娘,一定会疼的,忍着痛也喝点儿吧,人经不起饿的。”

    她这膝盖磕地上的声响,叫我心中一个咯噔。

    我在红豆的搀扶下坐起身,冲她抬手,示意她起来,她跪我太别扭。

    莲心坚持不肯起。

    “姑娘,保重身子吧。”

    红豆也跟她一块儿跪下来,“姑娘,吃点吧。”

    我接过粥抿了一小口,凉凉的粥淌过我舌头,痛得我灵魂出窍直翻白眼,像条哈巴狗似的张着嘴哈气。

    我苦笑,我真是活该不被人真心对待。

    分明对她们的欺瞒有气,又无法拿她们如何。

    莲心还跪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我们也想过同你坦白,可你若知道真相,一定会抗拒,对你并没有好处的呀。”

    红豆也声泪俱下的说:“你若能怀上身孕,必然能得个名分,日子一定比现在好过呀!”

    我嘴里的疼痛稍作缓解,问道:“王妃小产了,她没闹?”

    红豆撇了撇嘴:“闹啊,以泪洗面,一直哭,太尉大人和夫人都来探望过了,谁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姑娘这边一出事,她那里紧跟着小产了,听说还是个男胎呢,该不会拿世子的命来同姑娘争宠吧。”

    莲心拿手肘顶了顶她,示意她少说几句。

    红豆不服气:“我又没瞎说,这事不蹊跷么?姑娘出事她也出,叫殿下不得不分出精力去陪她,可不就是在跟姑娘争么?”

    莲心嘟囔道:“生出来便是世子,王妃怎么都不可能拿一个世子来争宠吧?”

    “怎么不可能了?”

    红豆在秦芳若那里吃过苦头, 逮着机会都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埋汰,幸而这里没外人,她不怕人听见。

    莲心懒得与她争执,转而感叹道:“这脏水没泼到姑娘头上来,已是万幸了。”

    我只是个婢女,充其量一个通房,压根没能耐做这事,也碰不着沁苑的一砖一瓦。

    否则外头人真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鼓起勇气喝了一大口粥,剧痛如约而至的袭来,痛得灵魂出窍半晌,终于慢慢回了魂。

    我平复下来,看向眼前这两个满面担忧的丫头,故作好奇的问道:“王妃怎么会小产?”

    红豆摇摇头。

    莲心说:“这胎本就不稳,上回去寺庙祈福那一出折腾得厉害,之后王妃一直躺床上养着,安胎药一顿不落的喝,可昨日姑娘昏迷不醒的时候,王妃那胎忽然就不行了。”

    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秦芳若小产的真相,只会把原因归咎于这胎本就不稳,以及那日从寺庙半途折返之后,秦芳若闹得太过。

    失去这孩子,成了秦芳若一人的过失。

    而这时候,萧律只消对她不加责备,多些关怀,便算得上仁至义尽,无可挑剔了。

    我将粥碗放下来。

    了无胃口。

    ……

    萧律在两个时辰后回来。

    在门口便仔细问了我吃过什么,心情如何。

    就连说过哪些话,也要红豆和莲心复述得一字不漏。

    进来后,他从袖中掏出个小盒,打开用手指挖了勺药,便往我脸上抹。

    我避开。

    他说:“止疼的。”

    我便不躲。

    吞口水都疼实在不好受,铜镜里的我一边脸颊都是肿的。

    清凉的药在我脸畔缓缓晕开,药效很快,嘴里的痛感还真缓解了些,尽管还隐隐约约的疼,总算能忍受。

    萧律的动作很轻。

    “这是半年前西域来朝觐见带来的珍宝,只有这么一盒,父皇赏了福康,我从福康那里要来的。止痛的药膏很多,唯有这个能往脸上抹,不伤脸,药效还出奇的好。”

    倒是货真价实的珍贵。

    他抹了三遍,才把盒子收起来。

    我静静躺着,嗅着空气中那股药香混着沉香的味道,心底如一片死潭,无波无澜。

    先前在他身上闻到沉香会想吐,总算是麻木了。

    萧律坐在床边看着我。

    “还不到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故而我会抽空去陪秦芳若。”

    他在同我解释。

    大概是红豆和莲心告诉他,我问了秦芳若的事,他以为我在介怀。

    我没答话。

    他眉心紧蹙,埋汰道:“秦芳若太能闹腾,你那会儿半日的功夫便下地烧水去,她倒是哭天抢地,死了亲爹也不比她更闹。”

    我笑了笑。

    秦芳若有人疼。

    太尉四个儿子唯有一个闺女,她从小便是众星捧月,有闹腾的资本。

    我要有她那资本,也会在不痛快时候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反正会有人哄着捧着。

    可她哭,那是梨花带雨,是痛失腹中孩儿的哀恸。

    我哭,便是矫情了。

    我不说话,不搭理他,他过会儿便觉得无趣,到桌上去翻书看。

    ……

    秦芳若是在两日后,拿着剑强行闯进来的。

    “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葫芦死守在门口,哪怕剑尖已经戳到胸口,仍然不肯退让分毫。

    “王妃娘娘,殿下很快就回来了。”

    “殿下就是回来了,我也要当着他面杀了这个狐媚妖女!”

    “王妃娘娘三思!”

    他们在门口剑拔弩张。

    一个不敢渎职,一个不敢真杀。

    我打开门。

    寒气扑面。

    我穿得单薄,苍白的脸和一双无神的眼睛,憔悴的宛若鬼门关刚爬出来。

    秦芳若的脸色也不大好,宽大的斗篷下是瘦骨如柴的身子,隆起的腹部已经扁平,头戴着保暖的抹额。

    饶是如此,看到我这鬼模样,她还是愣了片刻。

    随后她手腕一转,剑尖从葫芦身前挪开,直直指着我,憎恶道:“本王妃小产身子未愈,你也敢在这时候装病博殿下怜惜,当真以为我不能杀了你?!”

    葫芦斗胆纠正她言辞。

    “王妃娘娘,景姑娘不是装病,是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