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为婢 > 第120章 你儿子

为婢 第120章 你儿子

    我不应该再搭理萧律的。

    但他激起了我心中深埋的恨意,致使我不能平静,致使我怒火中烧。

    我把好奇张望的溯儿交到莲心手里,让她抱进去。

    然后,我回头对萧律说:“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还在的话,如今几岁了?”

    “儿子,”萧律喃喃说着,面色越来越僵硬,“是个儿子。”

    “是啊,”我慢悠悠的说,“一儿一女呢,都被你杀死了。”

    其实我撒了谎。

    那回小产我整个人好累,也害怕,痛心,一双手颤抖不止,根本就没扒开来仔细看看是男是女,拿布包裹好埋了也就罢了。

    但我偏要对他这样说。

    萧律灵魂被抽走了一般,不知所谓的,木讷站在那里。

    赤色铜门慢慢关上。

    我背靠着门,嘲笑自己又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那些话凌迟他,难道就没有凌迟我。

    放下吧,无数次劝自己放下怨恨,恨人太累,却总在看到他时会失控。

    “娘亲!”

    溯儿奶声奶气的叫我,将我从恍如深渊的思绪中拉回来。

    莲心给他洗干净了小手,他捏着一朵芍药向我献宝。

    嫣粉的芍药花比他的手还大。

    “谢谢溯儿。”

    我接过芍药插在发髻间,溯儿又转身跑别处玩去。

    莲心在我身边轻声问我:“姑娘回来了,是不是要进宫去做娘娘了?溯儿也……”

    “我不想他做皇子,”我目光追随着溯儿欢快的背影,说道,“争来争去,尔虞我诈的……我想他姓南书。”

    争输了丢命,争赢了,像萧瑾疏做皇帝,又有什么好。

    活的太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终于站到最高处,却还是处处被束缚,不由自主。

    我有私心,舍不得我的溯儿那样辛苦。

    “南书溯,”莲心说,“念着好绕口。”

    “哪里绕口了,多念几遍就习惯了。”

    “真的绕口。”

    看到秦元泽过来,莲心立刻找借口说去后院看看那群大孩子们,还把溯儿抱了去。

    秦元泽给我带了烧饼。

    “外头的总不如京城这家做的香。”

    “那是,”我自然而然的接过,“这么快结束了?不还有庆功宴吗?”

    秦元泽垂眸道:“皇帝昭告朝臣了,灭楚有你功劳,庆功宴你得去露脸。”

    原来他特地过来,是来告知我这件事。

    回来京城,早晚要再见到萧瑾疏。

    我有时候想,两年够长,足够那段过往翻篇。或许他不会再召见我,不再提起我那个关于“灭楚之后为他生孩子”的承诺。

    毕竟他国事繁忙,后宫如云。

    抱着这样的侥幸,我也是够天真的。

    ……

    我以为身为妃嫔,我会坐在皇帝身边。

    但我竟然被安排在了秦元泽后面的位置,一个本该属于臣子的位置。

    从前参与这种宴席,我总会感觉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丈量,那些目光里,总是轻蔑的,怀疑的。

    可今日,那些举足轻重的大臣们,对待我的态度无不敬重。

    从入宴之前,在宫道上碰到的臣子,都恭恭敬敬的上前来向我行礼。

    今非昔比了。

    萧瑾疏独自坐在那三步台阶之上,轻晃的旒冕虚掩他剑眉星目。

    他与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举手投足之间温润如霜月,却一个清冽的眼神,便能叫席上所有臣子顿时噤若寒蝉。

    我低头吃菜时,觉得有道目光似乎落在我身上,抬眸望去,他又没再看我。

    副将李承忽然从席间走出,扑通跪地。

    “圣上,臣要告发一事,或许惹圣上不悦,可臣实在不愿圣上被蒙蔽!”

    我的心顿时被揪住。

    没猜错的话,李承要摆秦元泽一道。

    皇帝即将要论功行赏,主帅总是压了他这个副将一头。

    若是先把秦元泽给除了去,灭楚的功劳自然而然,就成李承的了。

    而要诋毁秦元泽,拿他与我的事来做文章,是最容易的了。

    萧瑾疏淡淡道:

    “既然会惹朕不悦,不必当着众人面说出来,上本折子便是。”

    李承不知是不是没听明白皇帝的意思,执着一意孤行:“只怕秦将军事后能言巧辩,死不承认,臣要同秦将军当众对峙,戳穿他与……”

    在我无比紧张的时候,萧瑾疏不疾不徐的语气打断他的话。

    “朕先说一事。”

    李承只能先闭上嘴,不敢同皇帝抢了先。

    萧瑾疏目光扫视过殿中众人。

    “从前封南书月为淑妃,是与南书月商议后的计策,彰显我邦对楚人的厚待,以便于南书氏回楚国名正言顺的为我邦收服民心。”

    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萧瑾疏继续说:“如今大业已成,南书月自然不必再困于淑妃名分。这便是今日朕要昭告天下的第一件事。”

    “……”

    “南书月,往后便只是南书月,她可在天地间来去自如,可挑选合心意的男子,再行嫁娶。”

    四下静了半晌。

    寻常人家的妻妾有休弃和离这两回事,妃嫔不能。

    妃嫔一入宫门终生不得出,哪怕出宫,去的也只能是尼姑庵。

    而萧瑾疏竟然要还我自由身。

    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他将我封妃的缘由,说成是彻头彻尾的计策。

    如此一来,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妃嫔,脱离这个身份也算合理。

    殿中那么多人,却静得我只听见他掷地有声的言辞,和我震耳欲聋的心跳。

    我从未想过,我这辈子还能和嫔妃这个名分彻底分离开来,以我南书月的名姓,却又并非妃嫔的名义,正大光明走在这人世间,嫁我想嫁之人。

    丞相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圣上英明,不过臣以为,楚地的瓜分与诸国之间尚有争议,不如再晋淑妃的位分以示重视。”

    秦元泽头没抬便道:“臣以为圣上所言极是,任她来去自如、以礼相待便足见重视。至于其他几国,不足为惧,谁不服臣去打便是。”

    太尉重声呵斥:“胡闹,打的这两年仗,你以为半点不伤国本,轻飘飘的就说再去打?”

    我往秦太尉的方向望了眼。

    这两年,萧瑾疏没有动他,是顾及到秦元泽领兵在外,心绪不能被妨碍。

    没猜错的话,接下来,就轮到秦太尉了,横死或定罪,总要有其一。

    萧瑾疏在这时,看向跪在地上惊愕到呆滞的李承,口吻平易近人:

    “你继续说,你要同秦元泽对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