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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东宫细作 第80章 红肿的双眼

    那一晚,任轻欢最后还是没有追问他,有关敏儿的事。

    第二天醒来时,已时已过了一半。任轻欢刚睁眼,便下意识地回头查看枕边的位置。

    被褥早已冷。

    无论发生什么事,太子还是会按时起床去参加早朝。她竟然完全没有印象,自己在睡梦中,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起来更衣的声响。

    都是因为昨天的事,哭得太累,连带着也睡得太沉了。

    任轻欢侧着身撑起自己,还没开声唤人,纱帐外便传来采风的声音:「太子妃是醒了吗?」

    「嗯,醒了。」她随口一应,立即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然后,才骤觉头重脚轻,喉咙干涩,身子微微发着热。

    采风刚掀开纱帐,准备进来伺候,但见任轻欢一脸苍白,当即追问:「太子妃可是身子不适?」

    「咳、咳。」任轻欢没有回答,只轻咳了两声。

    站在后头的采露见状,忙倒了杯热茶送进纱帐中。

    任轻欢伸手接过热茶,用沙哑的嗓子问道:「殿下去朝会了?」

    「回太子妃,是的。看这时辰,殿下应该还在朝上吧。」

    采风待任轻欢喝了茶,接过空杯子交回采露手上,便悄悄碰了碰主子的手背,在察觉到那异常的温度时,忙取了件披风过来,边替任轻欢披上边担忧的道:「奴婢让人去召王院判来给您瞧瞧吧?太子妃身子欠安的话,就别勉强起来了。」

    这症状看似是偶感风寒,但太子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这风寒也是可大可小之事。

    轻欢又再咳了起来,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有一瞬间真的很想躺回去再眯一下。

    但时候不早了,她总不能一直赖在床上。

    不知今天朝上可有论及敏儿的事,那些贵和宫派系的朝臣,又会否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净把脏水往东宫的门槛上泼。

    太子昨晚虽说有法子应付,但说的也不知是什么办法,能否奏效。

    任轻欢愈想,心里愈是乱,彻底打消了躺回去的念头。拉紧了披风,让采风给自己套上鞋子:「不用传王院判了,我昨日说了不少话,有点伤了嗓子。你们到小厨房去给我兑杯蜂蜜水来,喝喝就好。」

    任轻欢坐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昨晚哭得凶了,又没有好好梳洗一下便睡过去了,今日一双眼睛肿得像是两颗胡桃。

    「是,那奴婢这就去给您拿点蜂蜜水回来吧。」采露在身后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而留在原地的采风则是机灵地递了块热帕子过来,劝道:「热敷一下消肿,太子妃试试吧?」

    任轻欢点点头,把热帕子接过来,覆在眼睛上,不忘一心二用的问:「前朝可有传来任何消息?」

    「回太子妃,并没有呢。」

    想来也是。就算朝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把消息传到西殿来。

    「贵和宫那边呢?」

    「也没有。」采风顿了顿,又道:「今天宫中风平浪静的,什么风声也没听到。」

    是吗?任轻欢的眉心在热帕子下皱了起来,可别是要暴风雨的前兆。

    「那殿下在离开东宫前,可有交代什么话?」

    采风还是摇头:「殿下只说太子妃累了,吩咐奴婢别吵您,让您尽量多睡一会儿。」

    热帕子敷在眼帘上,带来酸酸麻麻的感觉。任轻欢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太子竟就这样放弃了那个能一举扳倒姨母的机会。

    姨母是整个程家,乃至文官派系的核心人物,只要没了她,程家就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但太子还是,选择了留下她和孩子。

    为什么呢?真的是因为他昨晚所说的原因?又或者,在他心里,可是还有别的盘算?

    任轻欢伸手把逐渐变凉的帕子取下来,再次端详铜镜中的倒影。水肿虽是消退了些许,眼睛还是肿肿的,有点红...

    「那莫侧妃呢?她从贵和宫请安回来了吗?」

    「莫侧妃一早便回来了。听说程贵妃风体也欠安,今天只让各宫在正殿行个礼就当完事了,没有出来接见。」

    采风接过帕子,又换了一块还热的,递过来让任轻欢再敷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奴婢想起昨晚在贵和宫发生的事仍心有余悸呢。若有下回,太子妃可别再把咱们遣下去,和程贵妃独处了。」

    任轻欢热敷着眼睛,没有吭声。

    程贵妃风体欠安?想到姨母昨晚从贵和正殿离开时,那个莫名单薄的背影,任轻欢不知怎的只觉口中泛酸,双眼更是干涩。

    她从没见过姨母那般脆弱的模样,姨母有多疼爱孩子,任轻欢心中清楚。是为母则刚,,也是为母则柔,唯有敏弦他们,才能让姨母露出那副模样。

    然后,无可避免的便想到了敏弦。

    敏儿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相貌比凌祈原更肖似姨母,不但人长得俊,连性子也尽得姨母的真传,从小便聪慧伶俐,比欣儿贴心懂事。

    加之敏儿是圣上继太子和凌祈原两位皇子后,得到的第一位公主,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据说敏儿当年刚学步时,便是由圣上亲自牵着,在御花园一步接一步学着走的,就怕底下的人不够仔细,让她摔了碰了。

    虽说欣儿也受宠,但受宠的程度其实远远比不上她皇姐,欣儿小时候还常常因此闹别扭,跟敏儿怄气,让姨母烦恼得很。

    当年敏儿出嫁,听闻圣上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不但给她添了双倍的嫁妆和陪嫁的宫娥太监,更让凌祈原亲自送嫁至大宛,以示皇家的看重。

    送嫁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人马连绵不绝整整一里之远,整个京城的人也凑到城门去看三公主出嫁的阵仗,光是从队头出发到队尾完全踏出城门,便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可是,那样一时无两的风光,终究没有为敏儿换来她最想要的安定。

    想到这里,任轻欢的心更是沉了下去,再次把帕子拿开,坐直身子,再没心思打量自己的模样。

    姨母说得没错,她和敏儿的感情,比和欣儿的更为亲厚。在敏儿出嫁前一个月,她更是住进了翠宁宫,和敏儿一起度过了她在永安宫中最后的时光。

    那段日子,敏儿跟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说她对父母与宫中生活的不舍,说她对远嫁的不安,还有对未来夫婿的想象。

    在那之前,她们就只在延留大王子代表大宛来京觐见圣上时,于贵和宫中隔着屏风偷觑了他一眼。

    那一眼,便是敏儿和延留婚前唯一一次接触。

    让公主去和亲,自然是最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维系顺天朝和藩国关系的方法。

    用一个公主去换两国的太平,太值得了。所以,纵使圣上再舍不得三公主,还是大笔一挥,下旨赐了婚。

    但对敏儿来说,这却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一场冒险。

    圣上和姨母再怜爱,也无法在千里之外护着她。延留大王子的性情、大宛国的风土人情、王室的权力倾轧,又或是婚后的生活状况......凡此种种,她就只能独自担着,独自面对。

    她人生中首次出京师,便是远嫁千里之外的异国,在凤冠霞被之上,除了新嫁娘的忐忑不安,还有拜别亲族的痛、举国上下沉重如山的期许,和维系两国和平的重任。

    这也是为什么,姨母之前费尽心思,不肯让欣弦也远嫁和亲。那条路,太难了。

    当日任轻欢听欣弦说敏儿怀了身孕后,她真的替敏儿感到很高兴。庆幸无论和亲的任务有多艰巨,在这种种磨难之中,敏儿最少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点幸福。

    会有个孩子,陪在她身边。

    任轻欢不自觉地又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感受孩子仍旧在腹中有力地活动着。她一直以为,会失去孩子的是自己,而不是敏儿。

    心很酸很酸,但她的眼睛,早已干涩得流不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