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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屋 第4章 失踪

    张璐彻底不见了,无影无踪,电话关机,“伙同出租车司机吃了独食儿”越发象个定论。陈聆直感张璐的绝决跟案值是成正比的,那个巨大的想像空间把他烧得不要不要的。他在地当间转来转去,出语恶毒,跨省、人肉、秒了、轮了、微博寻人十万转、千里之外取人贞操、把我的意大利炮拉出来……不绝于耳,仿佛他生来就为养成网黑。

    王宇只能好言相劝,“陈聆,各大院校江湖规矩,女生休假一周就是人流。这道理张璐懂,她不会允许自己被人传得太难听的。信我的不出一星期她准回来。”

    出于直觉我认为陈聆不会就此收手,他还会再去一次图书馆,甚至是几次。不过,张璐失踪的第三天又传来一个不利于他的消息,图书馆被校训导处封掉了。起因是夜校一个十分想讨好教授的男生上课时发出会意的笑声分贝过高,天棚掉下两片水泥块子,直接把书桌上一部iPhonePlus砸成翻盖的,然后,人也砸成翻盖的了。

    家长冲过来找到校长索赔,说自家孩子眼看可以接戏了现在人却挂了,一部戏有三十集,一集20万酬劳,一部戏下来就是600万收入,按照一个男演员20-40岁平均每年接两部戏计算赔付。这还没算进军好莱坞的。

    校长怒吼道:“把我的命也拿去吧!”回身就把图书馆封了,夜校搬到了新图书馆。

    那里变得更安静了。

    烈日当空,知了声此起彼伏。我和陈聆坐在草丛中,抱着膝盖望着图书馆。

    “小日本真他妈扣门儿,他们的特产不是二四榴大炮,而是锁头、锁头知道嘛?他们的粮食一定不够吃,摊到一回贼就得全家饿死。你说他们老婆的内裤会不会也上锁啊?”陈聆眯着眼望着门板上那块横置的黑铁门栓。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厚重的书擎在手上,“那天晚上顺的,知道古籍书店多钱收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封面印着一行隽秀的繁体小楷《汉俄简略词典》,下方是俄文。

    “进口货,国立苏维埃百科全书。店主对我说,只能给五万,我没理他,转身走了。”陈聆一脸讳莫如深,随即将书放回书包,“哼,张璐拿走的有这一百倍!”

    我偏着头枕在胳膊上,“她不会再回来了。”

    “妈的。我想杀人!还有那天我从办公桌里扯出来的抹布,那不是抹布,而是一块羊皮,是一本书的封面。”

    陈聆从书包里掏出一样样小玩意,在石板上一字排开。

    “小野,你看,铜锁、钢笔、镇纸,钢笔送你吧。”

    “人家才不要。”

    “是啊是啊,你再也不象小时候了,我现在都不知道送什么能令你惊奇了。小时候一个两块钱的发条青蛙都能把你乐半天。你长大了,然后,我也长大了。”

    “我有钢笔,圆珠笔,都有。”

    “知道,你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万宝龙圆珠笔,三千五一支。同学背后都议论说,这支笔够买十支小电动棒的了。”

    “去你的。”

    “你再好好看看,这是名牌钢笔,比你那支万宝龙强多了。”

    “MOON牌?听都没听说过。”

    “我说你是不是傻,知道施德楼钢笔吗?溥仪御用德国钢笔。”

    “啊?这支是溥仪用过的啊?”

    “自古美女多脑残,这个月亮牌钢笔是施德楼在日本分公司的子品牌,产量极少,市面上已经绝迹了,特别珍贵。”

    “又吹牛。”

    “再有,你再看看这枚镀银桃花饼子,这是北白川宫家族的镇纸。跟你说你也不懂。这里货色太多了,总之我要上去,你陪我,我现在也就只能相信你了。”

    “人家学影视管理,都学成了制片人再不济也是副导场记,你怎么学成考古的了?”

    “淘道具淘的呗,都中病了。我一拉小提琴的,拉了十五年,脖子现在还歪着呐,考这个破学校还不是为了你?”

    “……”

    陈聆有感自己说走了嘴,先自红了脸。

    “陈聆,我知道你好。”我抱着膝盖嗫嚅着:“小时候,我们俩经常坐在草场上,躲在一米来高的草丛里,把自己藏起来,不给大人们看到。现在,我还是不想给人看到,可是,已经找不到那样疯长的草了。不过,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没给人看到的感觉。”

    “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聆,等我们彩排结束后,我陪你上去玩好吗?”

    “要那么久?”

    “也就半个月呗。你看,道具备齐了,我戏服的尺码你都不知道,方晴晴的你也没量过,你把正事儿全扔了。”

    “好象是的哦。”

    我们在草丛里坐了很久很久,仿佛真的没人看到我们似的。直到夕阳西下。

    那天傍晚的太阳令人沉醉,我喃喃自语道,“你看这栋图书馆,夕阳之下也是蛮好看的哦,金壁辉煌的。被封掉之后,更象我们俩自己的了。”

    “好象是这样的哦。”

    “我们走吧。”

    陈聆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回头望了望落日余辉下的图书馆,“妈的,我一定要把那个羊皮卷扯出来。”

    天渐渐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