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屋 第19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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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朦胧醒来，空气里花香四溢。
我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头摆放着一大束玫瑰，风吹着迷迭香枝叶，撞着玻璃纸哗哗作响。
病房里空空荡荡，惟有一地月光。
我伸手一摸椅子，发现还是暖的，似乎人未远离。
于是我翻身下床，一条腿疼痛无比，貌似是韧带拉伤。我强忍着钻心的痛，在地上单腿蹭着，直到摸到轮椅。
走廊幽暗空旷，一眼望不到头，我转着轮椅缓缓行进着，三两护士匆匆路过。
头顶的灯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眼前忽明忽暗，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长椅上，弓着腰捂住脸，十分疲倦的样子。
走到近前，男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原来是表哥。
“表哥，你来了啊？”
“是啊，我坐这里半天了。你在后台摔倒，然后昏过去了，医生说你血压太低，平时营养不够。”
“那束花……”
“是啊，他走了，才走。他一直坐你身边看着你，眼泪汪汪的，怕别人看见，假装出去买花。我撵他回家，他说留下你一个人会害怕的。我说我留这里，我有话要对小野说他才走的。我觉着他人还是挺好的。”
“表哥，你好疲倦的样子，回去吧，我没事的。”
“小野。”表哥呆呆望着对面的墙壁，并不看我，“哎，我已经厌倦了死亡，厌倦了跑医院。我们这个家族，几十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死人。爷爷奶奶生了五个孩子，一个病死，一个文革自杀，一个死于对越反击战，呵呵，三摘尤尚可，四摘抱蔓归。然后是奶奶走了，现在爷爷得了肝癌，还有三个月寿命，到时候还得住进这家该死的医院。不过现在看上去，他宁愿死在家里。”
“知道，出了院我要去看姥爷的。”
“就剩下我爸爸和你妈妈……”末了表哥扭头看我，“小野，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呢？”
“呵呵……”我苦笑一下，“怎么看待死亡？呵呵，是生存还是死亡？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倘若一死能了结心灵的苦楚和肉体之百患，那么，死亡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呵呵，哈姆雷特的台词。小野，你真这样看？”
“是的。”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妈妈死了。”
“……”
“你妈妈在自己家里吊死了。”
“……”
“原本你妈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因为长年酗酒，记忆力减退，总是记不住台词，快被剧院Down掉了。然后出事那天下午，她在自己化妆间抽屉里发现了一条红色内裤，于是找到你爸爸大吵了一架，说他有情人自己一直在装瞎为何如此欺人太甚？随后她精神崩溃抛下剧组独自回家，后半夜凌晨三点左右，她找出一根尼龙绳挂在窗帘架上，把自己活活吊死。临死前，她特地找了一件红色风衣穿上，按照习俗，那意思是死后也要找你爸爸索命。”
“什么时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5月12日，一个周日凌晨，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二十多天过去了，女儿在学校读书，老公夜夜笙歌，在外寻欢作乐，搂着各路流莺泡夜场、睡酒店。她孤零零的、象一个破布娃娃挂在窗子上，披头散发，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脸部风干，面颊干瘪，哭花的妆没来得及洗，上百条蛆从她眼眶里蠕动爬出。哎，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女明星，到头来死状如此凄惨……”说到这里表哥潸然泪下。
我木然摇过轮椅，独自走开，嘴里默念道：“我要去做个脑CT，我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总是产生幻觉，还有幻听……”
“小野！”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表哥的声音，“你要坚强一点！”
“天一亮我就去做脑CT，是的，天一亮就去……”
我翻身坐起，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头摆放着一大束玫瑰，风吹着迷迭香枝叶，撞着玻璃纸哗哗作响。
病房里空空荡荡，惟有一地月光。
我伸手一摸椅子，发现还是暖的，似乎人未远离。
于是我翻身下床，一条腿疼痛无比，貌似是韧带拉伤。我强忍着钻心的痛，在地上单腿蹭着，直到摸到轮椅。
走廊幽暗空旷，一眼望不到头，我转着轮椅缓缓行进着，三两护士匆匆路过。
头顶的灯一盏灯接着一盏灯，眼前忽明忽暗，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长椅上，弓着腰捂住脸，十分疲倦的样子。
走到近前，男人从双手中抬起头来，原来是表哥。
“表哥，你来了啊？”
“是啊，我坐这里半天了。你在后台摔倒，然后昏过去了，医生说你血压太低，平时营养不够。”
“那束花……”
“是啊，他走了，才走。他一直坐你身边看着你，眼泪汪汪的，怕别人看见，假装出去买花。我撵他回家，他说留下你一个人会害怕的。我说我留这里，我有话要对小野说他才走的。我觉着他人还是挺好的。”
“表哥，你好疲倦的样子，回去吧，我没事的。”
“小野。”表哥呆呆望着对面的墙壁，并不看我，“哎，我已经厌倦了死亡，厌倦了跑医院。我们这个家族，几十年里，一直不停地在死人。爷爷奶奶生了五个孩子，一个病死，一个文革自杀，一个死于对越反击战，呵呵，三摘尤尚可，四摘抱蔓归。然后是奶奶走了，现在爷爷得了肝癌，还有三个月寿命，到时候还得住进这家该死的医院。不过现在看上去，他宁愿死在家里。”
“知道，出了院我要去看姥爷的。”
“就剩下我爸爸和你妈妈……”末了表哥扭头看我，“小野，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呢？”
“呵呵……”我苦笑一下，“怎么看待死亡？呵呵，是生存还是死亡？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死即睡眠，它不过如此。倘若一死能了结心灵的苦楚和肉体之百患，那么，死亡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呵呵，哈姆雷特的台词。小野，你真这样看？”
“是的。”
“好吧，那我告诉你，你妈妈死了。”
“……”
“你妈妈在自己家里吊死了。”
“……”
“原本你妈妈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因为长年酗酒，记忆力减退，总是记不住台词，快被剧院Down掉了。然后出事那天下午，她在自己化妆间抽屉里发现了一条红色内裤，于是找到你爸爸大吵了一架，说他有情人自己一直在装瞎为何如此欺人太甚？随后她精神崩溃抛下剧组独自回家，后半夜凌晨三点左右，她找出一根尼龙绳挂在窗帘架上，把自己活活吊死。临死前，她特地找了一件红色风衣穿上，按照习俗，那意思是死后也要找你爸爸索命。”
“什么时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5月12日，一个周日凌晨，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二十多天过去了，女儿在学校读书，老公夜夜笙歌，在外寻欢作乐，搂着各路流莺泡夜场、睡酒店。她孤零零的、象一个破布娃娃挂在窗子上，披头散发，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脸部风干，面颊干瘪，哭花的妆没来得及洗，上百条蛆从她眼眶里蠕动爬出。哎，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女明星，到头来死状如此凄惨……”说到这里表哥潸然泪下。
我木然摇过轮椅，独自走开，嘴里默念道：“我要去做个脑CT，我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总是产生幻觉，还有幻听……”
“小野！”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表哥的声音，“你要坚强一点！”
“天一亮我就去做脑CT，是的，天一亮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