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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 第130章 阴谋 下

    林元洲阴霾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的阴森。甲板上已经尸横遍野,花凉扶着唐次站在栏杆前,两名侍卫手持长刀逼到近前。河面上漂浮的水腥味已经被浓浓的血腥味掩盖了去,黑漆漆的河面仿佛一块磨盘,看不见底,亦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河道两边的芦苇荡里突然窜起一道火箭,蓝色的信号冲破天机,林元洲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朝两岸的芦苇荡里挥手,并在侍卫的护送下第一时间撤回船舱。

    空中突来破空之声,黑压压的翎羽箭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压下来。

    “咻咻咻!”先到的已经扎进甲板,郭毅抱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蒙恬吃力阻挡飞来的翎羽箭,唐次抱着花凉在地上一滚,避开突来的箭潮。

    “怎么办?”郭毅突然大喊,这时才猛地发现,段白杨主仆三人竟然早已不知去向,甲板上只有他和蒙家姑侄,以及唐次和花凉。

    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下来,也不知芦苇荡中到底蕴藏了多少敌人。

    唐次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花凉,朝两岸的芦苇荡看了一眼,咬牙道,“跳船。”说罢,低头看了一眼花凉,皱了皱眉,“不要放手。”

    花凉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子一轻,被他整个人托起来,两人迅速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另一边的郭毅见二人已经跳了船,便也朝蒙飞使了个颜色,带着重伤的蒙恬翻身跳下栏杆。

    岸边的人一见几人跳了船,顿时弓弩对准河面一阵扫射。

    林元洲从船舱里出来,趴在船头往下看,刚想吩咐人把船靠岸,这时,芦苇荡里突然射来几只火箭。

    火箭上坠了桐油瓷瓶,只听噼噼啪啪几声脆响,林元洲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儿?”

    侍卫头领脸色苍白的跑过来,这时,整个船的甲板上已经被火箭混着桐油点燃,大火随着忽起的河风越烧越旺,眨眼间便把整个甲板和船舱点燃了。

    林元洲咒骂一声,没想到自己鞠躬尽瘁的为那位办事儿,到头来不过是个弃子罢了。

    “大人,怎么办?”侍卫突然凑到林元洲跟前,烈烈的火光把林元洲的脸照得越发的苍白,他突然冷笑出声,“弃船。”说着,转身一撩袍袖,翻身便要跳船。

    “大人。”侍卫突然唤了一声,林元洲只觉得后被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低头一看,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头骨而出。“你。”林元洲扭头,火光中,侍卫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狰狞,“对不起了林大人。殿下说,您知道的太多了,让你好好在下面带着,等殿下大业成就,必将追风你为忠义永安侯。”说着,一把抽出长刀,对着林元洲的胸口又补了一刀。

    林元洲瞪大了眼睛,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他一心效忠的人的手中。

    那侍卫猛地抽出刀,抱起林元洲的尸体丢进船舱中,出来时,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岸边的芦苇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宽广的河道上,火光冲天,偌大的一艘货船被熊熊烈焰包裹,浓郁的黑烟冲天而上,少顷,渐渐沉入水中。

    河道上游,一艘偌大的官船顺流而下,等到了出事河道,货船已经沉了大半,河道两边的芦苇荡里燃起大火,火势极为迅猛,几乎顷刻间就能吞噬了整个河道。

    官船的甲板上站了位少年,绛紫色的袍子,头顶玉冠,素白的面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看着不远处的货船残骸。

    “世子。”穿着甲胄的侍卫走过来,刚毅的面上带着几分冷凝。

    少年回头,船头的灯光映着的年轻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正是木偶村一案之后,便先行一步回到洛阳的李牧云。“怎么样?”李牧云阴沉着脸问,侍卫皱了皱眉,“果真如栁大人心中所说,此次江南行,几个州郡之间都有些猫腻儿,这次沉船的事儿,恐怕与那位主子爷有些关系。”

    李牧云沉吟出声,“父亲是什么意思?”

    侍卫道,“王爷的意思是,静观其变,找到郭毅,栁大人和郭大人皇命在身,我们不宜过多参与。”

    李牧云冷哼一声,“恐怕对方要杀人灭口。”

    “人已经找到了。”侍卫说,李牧云一愣,大喜道,“救上来了?”

    侍卫点了点头。

    “快带我去看看。”李牧云激动的就差跳起来,撩起长衫下摆便要走,侍卫出声拦住他,“世子。”

    李牧云一愣,不悦的看着他,“你还有何事?”

    侍卫顿了一下,淡淡道,“王爷有令,让世子切莫搅和进去。”

    李牧云嗤笑一声,“父王未免太过于谨小慎微,江南一案,牵扯甚广,弱势能查办清楚,岂不是大功一件?”

    侍卫暗道,小主子还是年纪尚小,江南水深,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溺死了。那位殿下毕竟是上头那位的亲生儿子,绝不会因此而废掉,是以,这江南沉船案的侦破,当是谁办了,谁倒霉。

    李牧云听他分析,忍不住冷笑,“那父王为何不干脆就不管好了?何必柳木生的一封书信,他便派我来宣州。”李牧云一边急切的往船舱里走,一边说道。

    侍卫跟在后面,顿了一会儿,说道,“世子爷,兹事体大,王爷自有王爷自己的安排。”

    李牧云冷笑一声,“老狐狸。”

    侍卫仰了仰头,假装没看见。

    李牧云进了船舱,里面乱哄哄的闹成一团,花凉浑身是水的堵在门口,郭毅苍白着脸站在她旁边。

    “咦,花姑娘。”李牧云一进来,最先看见的是花凉,不由得高兴的喊了一声。

    花凉听见熟悉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一松,抬头朝船舱入口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李牧云?”

    李牧云皱了皱眉,连忙拨开前面挡路的侍卫,“可不是小爷,唉唉,这一身湿漉漉的,戳门口干什么?”说着,侧头看了一旁的白胡子老头儿一眼,怒道,“王老头,你干什么呢?赶紧去给里面的人看看啊!”一路上,侍卫已经同她说了,唐次和另外一个女人受伤了,那女的已经没气儿了,唐次还不至于死。

    花凉一愣,本来怕是敌友不明,唐次又是那么个状况,实在不能让人轻易靠近,如今一见了李牧云,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虚软的靠在门上,讷讷道,“他受伤了,你,请大夫进去看看吧!”说着,拉了拉郭毅的袖摆,让开门,侍卫走过来想要拉门,被郭毅拦住,看了李牧云一眼,“世子和大夫一起进来就好。”

    李牧云眨了眨眼,朝大夫使了个眼色,四人先后进了房间。

    ————

    唐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躺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一股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四周弥漫。

    这是哪儿?

    他伸出手,面前是一块冰冷的木板,木头的倒刺刮得掌心一阵阵发疼。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四周狭隘,根本连翻身都不能。

    他愣了愣,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是躺在一个棺椁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试着伸手推了推面前的木板,却怎么推也推不动,边角处已经被铆钉订了起来。

    空气越来越稀薄了,他不停的张嘴,不停的喘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死死的压着他的胸口,他上不来气儿,身体在一点点的发冷,一点点的僵硬。

    这是哪里?

    我在那儿?

    花凉呢?

    “木头,木头,唐木头。”

    “大夫,他怎么样?为什么还不醒?”

    “额,这,老夫也实在是无能为力,这位公子身种奇毒,恐怕命不久矣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惊惧,唐次皱了皱眉,是谁?

    接着,他又听见了那熟悉无比的声音,“他不会死,我不信。”

    这个傻子,怎么不会死呢?是人都会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会死,你也会死,只是我要比你先走一步罢了。

    他张了张嘴,可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他几乎可以看见花凉又哭得鼻涕眼泪一把的蠢样子。这个时候,他应该伸手抱抱她的,告诉她,没事儿的,我还在这儿。可是他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像一只受伤的困兽,无论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这禁锢。

    “木头。木头?”

    花凉?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只觉得身体一点点变得更冷了。

    花凉!

    花凉!

    心里不停的喊着,即便是不能发出声音,即便是不能动,他也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死,不能死,死了,便真的就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看不见她笑,看不见她无赖的躺在马车里喜笑颜开的看着他,抢他手里的桂花糕,看不见她担心时脸上的表情,看不见她脸红时的羞怯,也再听不见她总是唤他木头。

    原来一开始以为的放手,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一旦真的意识到再也见不到这个人,心里的不舍是那么那么的重,求不得,放不下,也许便是他此刻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