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谣 【41】凝羽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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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将军中毒的消息被湛都封锁得严严实实，一点消息也没透出去，然而湛都至紫阳一线守卫森严、关卡林立，全是暗暗围捕郁康的。这些对惯于逃亡的郁康而言都是小事，只是紫阳府尹一向铁腕，上次轻松入城是因为没人知道“一剑青冥”什么模样，如今要进紫阳城可谓难如登天。
凝羽果然没有叫他失望，二人走至紫阳城外五里的郊外，凝羽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隐秘的小洞穴，二人爬了进去，拂开厚厚腐叶，露出一段地道。
凝羽得意道：“闲着无事，我将萧风照凿的地道都走了一遍，想着总有天会派上用场。”郁康笑道：“为何我一点也不惊讶？”却在凝羽欲钻进去的时候拉住她：“萧风照真的能解陆远霄的毒？你确定吗？”凝羽摆摆手：“就他那个样子，哪里像能解毒？只是我想他一定知道去哪儿找解药。”郁康想起无比诡秘的萧风照，再看看也有些诡秘的凝羽，点了点头。
两人走下地道，遇见千里耳小七依旧稳稳坐在甕中，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你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凝羽抱住小七的脖子蹭了蹭，又和郁康走了一段，顶开头上的隔板，像一只地鼠一般窜了出来，凭空出现在临月楼的厨房，“嘿呦”一声大叫，黑厨子吓得一个颠勺，差些把红烧肉扔出去。
看着那只大黑狗扑在凝羽身上撒欢，郁康从心底羡慕凝羽。仿佛她走得再远，闯了再多祸，受了再多委屈，临月楼都是她的一处家，随时欢迎她大大咧咧地破门而入，不讲任何规矩。天地之大，他却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听说萧风照在外玩野了，带着小十至今未归，郁康和凝羽的心都沉了，连忙去东厢找西子。西子已经知道了消息，悠悠地下棋，眼皮都没撩一下：“你们在湛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本事够大，怎么不自己去找我爹？”
凝羽知道西子生气，遂在一旁扭来扭去地赔笑道：“西子，我知道你心肠最好的！”说了半个时辰的好话，西子仍然无动于衷，凝羽说得嘴皮子干了，只好抱着西子的大腿可怜兮兮地跪下，末了还流几滴假惺惺的眼泪：“西子，我错了，你拿藤条抽我吧。小九，快去拿藤条！”西子这才有点搭理的意思：“鼻涕都蹭我裤子上了，起来。”
郁康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西子听到他俩潜进将军府查看陆远霄的病情时，突然眼神一变：“凝羽，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经西子这么一提，郁康才隐约记起凝羽似乎给陆远霄吃了一颗药。凝羽吐了吐舌头，下意识道：“我才没有给……”西子交叉着双臂沉声道：“把你的药囊交出来。”凝羽夸张地护住胸：“我……丢了。”见西子罕见地动怒，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我给他吃了一颗雨皇丹，还……”西子抬高声音：“还？”她的声音更小：“还……还留下了两颗药……给御医爷爷……”
西子扶额，久久不语。郁康听到“雨皇丹”这三个字，不觉熟悉，但一时想不起。西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小九说：“去查查是哪个御医，找人做掉他。”
凝羽连忙抱紧西子的大腿，怒道：“不可以！那个御医伯伯哪里知道什么雨皇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了陆大叔的毒，好让他们还郁康清白。”西子扬眉：“陆远霄和我有什么关系？郁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救？”说罢要走，凝羽再度死死地缠住他：“陆大叔对我很好，北王伯伯我也喜欢得不得了，我更不要郁康稀里糊涂地背上这种罪名！西子，要是墨爷爷还在，一定会帮我说话！”
西子无可奈何，重新坐了下来：“什么毒？既然雨皇丹都解不了，看来是种奇毒了？”
凝羽见西子松口，欣喜之余又有些严肃：“依我看，倒十分像师父从前提过的……‘销恨’……”
西子神色一变，猛然拽起她：“看清楚了？”凝羽道：“他像掉进梦魇里似的，不停唤着喜欢的人的名字，我翻看过他的手心，手掌已经开始发黑了。若我不给他吃那颗雨皇丹，他马上就会死，对不对？”
西子松开了她，点了点头：“对，是‘销恨’。”
凝羽直截了当地问：“解药去哪儿找？”西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郁康：“凝羽，你放心让郁康知道？你可想好了后果？”凝羽坚定地点点头：“你从前也告诉过我，郁康不是坏人，对不对？”西子摇了摇头：“我却没要要你对他如此推心置腹。哎，罢了。如今紫阳城都是围捕你们的官兵，你们先住在东厢，解毒的事情，容我今晚想一想。”说罢带着小九离开了。
凝羽嘻嘻一笑：“西子就是拗不过我。”说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她的官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撇小胡子已不见踪影，另一撇在唇边荡来荡去，滑稽极了。她那双眼睛清澈得就像一湾宁静的湖：“郁康，发什么呆？”
郁康犹疑地问：“凝羽，你究竟从哪儿来？”
凝羽微微一笑道：“你在河边读的那封信中，有一句话，‘墨染在时，曾三过访我’，我猜你师父是卿明山的洛卿明，对不对？”
郁康心中一震，脱口问道：“你……”
凝羽道：“我如何知道的？墨染爷爷是我师祖，我曾听他讲起过洛卿明的事情。我师父、师叔都再三叮嘱我，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可是墨爷爷曾说你师父是个仙风道骨的好人，我师叔和西子又肯让你住在临月楼，必然是信任你的。因此我不怕告诉你，我的家在南边一个很远的地方，它叫雨皇宫。”
郁康喃喃道：“雨皇宫……”
怎么可能？
雨皇宫是个在辰国、大烨流传已久的传说。
传闻偏僻的外海上悬着一处与世隔绝的孤岛，百年前的一位奇人在那里建造了一处宫殿，收了三名弟子入门，分学不同的本领。谋略者学习谋略之术，聪明绝顶，苍生之道尽在怀抱；药学者精通医术，如在世华佗，可逆生死于阎罗；剑技者武艺高超，仗剑行侠，能挽苍生之狂澜。
他曾经身负任务，翻越千重山巅，受了重伤，在千重山脚下的破旧药庐里住了半个月。那里有个老大夫，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雨皇宫的事情，让他烦不胜烦。老大夫坚持相信，神秘的雨皇宫就在千重山的另一边，总有一天，剑技者会从天而降，为南境的孤苦百姓驱除流寇，永保太平。
他当时觉得荒谬，暗自笑了笑。
如果千重山的另一边真的住了如此神人，假若剑技者真的存在，他为何多年来从未现身？为何如今南境流寇扰民，残害生灵，却无人能为百姓拔剑？
郁康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那老大夫勃然变色，喝道：“那元荒怎样说！”
是的，这世上唯一能证明雨皇宫存在的人，便是那个人——元荒。他是四十多年前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一个侠客，其传奇的事迹仍在百姓口中念念不忘，辗转舌尖，像神祇一般，守护着百姓心中那微弱如灯火的愿望。
他痊愈离开，半个月后，带着食物干粮折返回了千重山下，想为自己从前的鲁莽道歉。推开门，却只见到满屋尸体。山贼袭击了善良无争的老人，杀死了他的一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恶如此嚣张又残忍，轻易地抹杀一切希望。那老人临死时大睁着一双期盼的眼睛，即使到死，他还是相信着元荒，相信那个消失了四十多年的侠客没有死，相信侠客的后人会拔剑回来，拯救他们于水火。
郁康伸手拂合那老人的双眼，轻声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救世者？”
那一瞬间，许多事情电光火石般闪过郁康的脑海。他蓦然想起翘着腿坐在满院红色灯笼下喝酒的萧风照，想起凝羽那诡异灵动的半调子武功，想起她的烟色翠染笔洗……他环顾着这个回旋着雪白竹叶的宁静小院，风吹过叮咚的铁马，仿佛生生世世。
“你是……剑技者？元荒的后人？”
凝羽见他知道元荒，笑着点了点头，扯掉那片飘零的小胡子：“元荒师祖是墨染爷爷的师弟，可惜我从没见过他。”她见郁康的嘴巴惊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一怔：“你不信？”
郁康合上嘴巴：“我信！”
凝羽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郁康，若你想救陆大叔，就一定要相信我。”
凝羽果然没有叫他失望，二人走至紫阳城外五里的郊外，凝羽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隐秘的小洞穴，二人爬了进去，拂开厚厚腐叶，露出一段地道。
凝羽得意道：“闲着无事，我将萧风照凿的地道都走了一遍，想着总有天会派上用场。”郁康笑道：“为何我一点也不惊讶？”却在凝羽欲钻进去的时候拉住她：“萧风照真的能解陆远霄的毒？你确定吗？”凝羽摆摆手：“就他那个样子，哪里像能解毒？只是我想他一定知道去哪儿找解药。”郁康想起无比诡秘的萧风照，再看看也有些诡秘的凝羽，点了点头。
两人走下地道，遇见千里耳小七依旧稳稳坐在甕中，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你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凝羽抱住小七的脖子蹭了蹭，又和郁康走了一段，顶开头上的隔板，像一只地鼠一般窜了出来，凭空出现在临月楼的厨房，“嘿呦”一声大叫，黑厨子吓得一个颠勺，差些把红烧肉扔出去。
看着那只大黑狗扑在凝羽身上撒欢，郁康从心底羡慕凝羽。仿佛她走得再远，闯了再多祸，受了再多委屈，临月楼都是她的一处家，随时欢迎她大大咧咧地破门而入，不讲任何规矩。天地之大，他却没有这么一个地方。
听说萧风照在外玩野了，带着小十至今未归，郁康和凝羽的心都沉了，连忙去东厢找西子。西子已经知道了消息，悠悠地下棋，眼皮都没撩一下：“你们在湛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本事够大，怎么不自己去找我爹？”
凝羽知道西子生气，遂在一旁扭来扭去地赔笑道：“西子，我知道你心肠最好的！”说了半个时辰的好话，西子仍然无动于衷，凝羽说得嘴皮子干了，只好抱着西子的大腿可怜兮兮地跪下，末了还流几滴假惺惺的眼泪：“西子，我错了，你拿藤条抽我吧。小九，快去拿藤条！”西子这才有点搭理的意思：“鼻涕都蹭我裤子上了，起来。”
郁康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西子听到他俩潜进将军府查看陆远霄的病情时，突然眼神一变：“凝羽，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经西子这么一提，郁康才隐约记起凝羽似乎给陆远霄吃了一颗药。凝羽吐了吐舌头，下意识道：“我才没有给……”西子交叉着双臂沉声道：“把你的药囊交出来。”凝羽夸张地护住胸：“我……丢了。”见西子罕见地动怒，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我给他吃了一颗雨皇丹，还……”西子抬高声音：“还？”她的声音更小：“还……还留下了两颗药……给御医爷爷……”
西子扶额，久久不语。郁康听到“雨皇丹”这三个字，不觉熟悉，但一时想不起。西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小九说：“去查查是哪个御医，找人做掉他。”
凝羽连忙抱紧西子的大腿，怒道：“不可以！那个御医伯伯哪里知道什么雨皇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了陆大叔的毒，好让他们还郁康清白。”西子扬眉：“陆远霄和我有什么关系？郁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救？”说罢要走，凝羽再度死死地缠住他：“陆大叔对我很好，北王伯伯我也喜欢得不得了，我更不要郁康稀里糊涂地背上这种罪名！西子，要是墨爷爷还在，一定会帮我说话！”
西子无可奈何，重新坐了下来：“什么毒？既然雨皇丹都解不了，看来是种奇毒了？”
凝羽见西子松口，欣喜之余又有些严肃：“依我看，倒十分像师父从前提过的……‘销恨’……”
西子神色一变，猛然拽起她：“看清楚了？”凝羽道：“他像掉进梦魇里似的，不停唤着喜欢的人的名字，我翻看过他的手心，手掌已经开始发黑了。若我不给他吃那颗雨皇丹，他马上就会死，对不对？”
西子松开了她，点了点头：“对，是‘销恨’。”
凝羽直截了当地问：“解药去哪儿找？”西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郁康：“凝羽，你放心让郁康知道？你可想好了后果？”凝羽坚定地点点头：“你从前也告诉过我，郁康不是坏人，对不对？”西子摇了摇头：“我却没要要你对他如此推心置腹。哎，罢了。如今紫阳城都是围捕你们的官兵，你们先住在东厢，解毒的事情，容我今晚想一想。”说罢带着小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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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痊愈离开，半个月后，带着食物干粮折返回了千重山下，想为自己从前的鲁莽道歉。推开门，却只见到满屋尸体。山贼袭击了善良无争的老人，杀死了他的一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恶如此嚣张又残忍，轻易地抹杀一切希望。那老人临死时大睁着一双期盼的眼睛，即使到死，他还是相信着元荒，相信那个消失了四十多年的侠客没有死，相信侠客的后人会拔剑回来，拯救他们于水火。
郁康伸手拂合那老人的双眼，轻声道：“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救世者？”
那一瞬间，许多事情电光火石般闪过郁康的脑海。他蓦然想起翘着腿坐在满院红色灯笼下喝酒的萧风照，想起凝羽那诡异灵动的半调子武功，想起她的烟色翠染笔洗……他环顾着这个回旋着雪白竹叶的宁静小院，风吹过叮咚的铁马，仿佛生生世世。
“你是……剑技者？元荒的后人？”
凝羽见他知道元荒，笑着点了点头，扯掉那片飘零的小胡子：“元荒师祖是墨染爷爷的师弟，可惜我从没见过他。”她见郁康的嘴巴惊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一怔：“你不信？”
郁康合上嘴巴：“我信！”
凝羽眨了眨眼睛，认真说：“郁康，若你想救陆大叔，就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