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谣 【70】突来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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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越来越大，唰唰地扑窗。恼人的风从窗户缝里刮进来，阴冷冷地往脖颈里钻。凝羽觉得冷，又往被褥里缩了缩。夜已深了，今夜郁康没有来。冷冷清清的小楼外侍卫们也都撤走了，想必知道她快死了，没什么力气逃出去，何必淋着雨守她。
尚存的一丝不甘与恨也在这个时候消散无踪，她只盼望死了可以早点见到大师兄，苦涩的心终于有一些安慰。
她时睡时醒，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在那道屏风后面轻手轻脚摸索着点蜡烛。她以为是郁康，突然心里又像醒了似的，想：原来他没有丢下我，我就知道他是个守信重情的人。心里不觉欢喜，开口想叫他，转念又想：算了，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呢？我被人伤了一次，不会蠢到再被伤一次。她心生恼怒，沙哑着声音道：“滚开。”翻身想要睡去，突然那人将蜡烛点亮了，温声道：“好坏的脾气。”
是个陌生的声音。
凝羽心里一惊，猛然回头，那人的身影被烛光照在屏风上，她下意识往被褥里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那人越过屏风走来，扯下面纱，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方从风雨中走进来，浑身湿淋淋的。他面若刀刻，鼻梁高挺，薄唇微张，眉目刚武。
凝羽没有害怕，问：“你是谁？”那人道：“我是来救你的。”凝羽冷笑：“救我？谁派你来的？北王还是陆远霄？”那人定定道：“是鹤轩派我来的。”
凝羽闭上眼睛：“你们现在还想愚弄我？”那人俯身在凝羽耳边轻声道：“我没有骗你，我是你大师兄鹤轩派来的信使。他没有死，如今好好地活在一个地方。青魂岗上的人不过和他身形相似，四年前他早就金蝉脱壳。”
凝羽猛然揪住他的衣襟，却没有多少力气，她咳嗽着，怒道：“你说谎！你骗我！”那人蹲下来，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凝羽，我要是留在雨皇宫里，成日和你谈天下棋，上山采药，一辈子终老，你说可好？’这话是谁说的？”
凝羽脑中轰地一声，悚然起身，哀哀地道：“你……你……”那人连忙按着她躺下，将她盖好，摇头道：“你若还是不信，这个药囊你总该信了吧？”从怀中取出一个竹青色药囊，倒出一颗药丸来，塞到她唇齿间，那熟悉的药香味正是雨皇丹。她下意识噙下，泪光盈盈：“这是我大师兄的药囊……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鹤轩知道你身陷囹圄，派我来救你。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去找他？”
凝羽犹疑地点点头，仍然恍若梦中。那人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调理你的身体，十五天后我会再来，给你另一颗雨皇丹。你大师兄只有这两颗雨皇丹，全用来救你，你可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好好活着。”凝羽问：“他为何要假死？为什么不自己来救我？”那人道：“这儿人多口杂，他假死迫不得已，其中缘由，等我们离开了湛都，我自然会对你一一道来。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否则难逃杀身之祸。”还想说什么，忽然听楼外一声鸦叫，他迅速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走了。”没等凝羽叫他，就吹灭了屋里的蜡烛，悄悄出去了。
她怔怔地伏在枕上，想着那个人说的话，真真假假，还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忽听有人冒着大雨顺着长廊走了过来，她见床边仍留着一滩雨迹，忙将手边小桌上一碗药泼了下去。方躺下，郁康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
她本想装睡，隐约听见郁康搁了伞，想点蜡烛。她怕郁康看出端倪，忙叫了一声：“别点。”郁康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着？”连忙脱掉湿了的外衣，越过屏风来看她，见地上黑乎乎的一团水，他摇头道：“你又不喝药？”
她问：“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做什么去了？”
郁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索着摸了摸她的手，还是冰冷，可是听她口气，似乎比今早好多了，又听她这么问，便微笑道：“怎么？怕我不回来？”黑暗中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要不回来，我可就这么走了。”郁康心里一动，想说什么，凝羽打了个寒颤，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声道：“我冷。”郁康道：“我叫他们来生个火炉。”凝羽抓着他不放，低声道：“不要，你就在这儿陪着我。”
她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有令人心疼的温柔。郁康想了想，除掉湿了的靴子和外裤，半倚在床头，紧紧地揽她在怀里，见凝羽没有反对，又暗自往冷冰冰的被窝里挪了几步。凝羽像一只乖顺的猫咪，静静躺在他怀里，既没有露爪子，也没有咬人，他心里欣喜万分。
他的胸膛温暖得很，不一会儿被窝就热了。她伸展身体，把手也搭在他胸前，渐渐地变成抱着他的姿势。两人这么躺了一会儿，窗外风雨声越来越大。她心里不停想着方才那人说的话，郁康以为她睡着了，缓缓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道：“凝羽，你可千万别死，别放弃。”
她心里一动，几乎快要流下泪来。郁康又轻声道：“我没用，如今你卧病在床，我什么也做不了。”他更小心地把凝羽揽了揽，像哄婴儿般轻拍着她的背，“等你好了，我要带你去好多地方，我都在心里想好了，你给我这个机会。”
她静静地咬唇，不敢动，一滴泪还是固执地流了出来。她渐渐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微亮。昨夜会不会是一场梦？她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却时刻提醒她那颗雨皇丹的存在。她微一抬头，见郁康半倚在床头睡着，仍旧是紧紧抱着她的姿势，让她动弹不得。他眉目安宁，额头那道疤痕越发浅了，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那圈胡子也显得落拓。
她喜欢的人有一张清峻如削、绝世无双的脸庞，多少人为之流连动心，却被他周身凌厉的凄冷吓到，不敢靠近。他的眼睛平静如幽井，她却偶尔在那双狭长如鹿的眼眸里见到悲悯与哀伤、苦涩与痴狂。当他难得地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水面上的涟漪，仿佛微风里簌簌摇动的树叶，她的灵魂整个都会沸腾起来。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他——当那股仇恨的火焰熄灭以后，她才发现她的灵魂如此依恋他的怀抱。如果他不是陆远霄的儿子，如果他不是那么依赖北王，她真想和他一去不回，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可是如今他满眼都是对这个地方的不舍，她又怎能带得走他？
尚存的一丝不甘与恨也在这个时候消散无踪，她只盼望死了可以早点见到大师兄，苦涩的心终于有一些安慰。
她时睡时醒，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在那道屏风后面轻手轻脚摸索着点蜡烛。她以为是郁康，突然心里又像醒了似的，想：原来他没有丢下我，我就知道他是个守信重情的人。心里不觉欢喜，开口想叫他，转念又想：算了，他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呢？我被人伤了一次，不会蠢到再被伤一次。她心生恼怒，沙哑着声音道：“滚开。”翻身想要睡去，突然那人将蜡烛点亮了，温声道：“好坏的脾气。”
是个陌生的声音。
凝羽心里一惊，猛然回头，那人的身影被烛光照在屏风上，她下意识往被褥里缩了缩，只露出两只眼睛。那人越过屏风走来，扯下面纱，是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方从风雨中走进来，浑身湿淋淋的。他面若刀刻，鼻梁高挺，薄唇微张，眉目刚武。
凝羽没有害怕，问：“你是谁？”那人道：“我是来救你的。”凝羽冷笑：“救我？谁派你来的？北王还是陆远霄？”那人定定道：“是鹤轩派我来的。”
凝羽闭上眼睛：“你们现在还想愚弄我？”那人俯身在凝羽耳边轻声道：“我没有骗你，我是你大师兄鹤轩派来的信使。他没有死，如今好好地活在一个地方。青魂岗上的人不过和他身形相似，四年前他早就金蝉脱壳。”
凝羽猛然揪住他的衣襟，却没有多少力气，她咳嗽着，怒道：“你说谎！你骗我！”那人蹲下来，反握住她冰冷的手：“‘凝羽，我要是留在雨皇宫里，成日和你谈天下棋，上山采药，一辈子终老，你说可好？’这话是谁说的？”
凝羽脑中轰地一声，悚然起身，哀哀地道：“你……你……”那人连忙按着她躺下，将她盖好，摇头道：“你若还是不信，这个药囊你总该信了吧？”从怀中取出一个竹青色药囊，倒出一颗药丸来，塞到她唇齿间，那熟悉的药香味正是雨皇丹。她下意识噙下，泪光盈盈：“这是我大师兄的药囊……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鹤轩知道你身陷囹圄，派我来救你。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去找他？”
凝羽犹疑地点点头，仍然恍若梦中。那人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调理你的身体，十五天后我会再来，给你另一颗雨皇丹。你大师兄只有这两颗雨皇丹，全用来救你，你可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好好活着。”凝羽问：“他为何要假死？为什么不自己来救我？”那人道：“这儿人多口杂，他假死迫不得已，其中缘由，等我们离开了湛都，我自然会对你一一道来。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否则难逃杀身之祸。”还想说什么，忽然听楼外一声鸦叫，他迅速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走了。”没等凝羽叫他，就吹灭了屋里的蜡烛，悄悄出去了。
她怔怔地伏在枕上，想着那个人说的话，真真假假，还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忽听有人冒着大雨顺着长廊走了过来，她见床边仍留着一滩雨迹，忙将手边小桌上一碗药泼了下去。方躺下，郁康就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了。
她本想装睡，隐约听见郁康搁了伞，想点蜡烛。她怕郁康看出端倪，忙叫了一声：“别点。”郁康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着？”连忙脱掉湿了的外衣，越过屏风来看她，见地上黑乎乎的一团水，他摇头道：“你又不喝药？”
她问：“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做什么去了？”
郁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索着摸了摸她的手，还是冰冷，可是听她口气，似乎比今早好多了，又听她这么问，便微笑道：“怎么？怕我不回来？”黑暗中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要不回来，我可就这么走了。”郁康心里一动，想说什么，凝羽打了个寒颤，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声道：“我冷。”郁康道：“我叫他们来生个火炉。”凝羽抓着他不放，低声道：“不要，你就在这儿陪着我。”
她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有令人心疼的温柔。郁康想了想，除掉湿了的靴子和外裤，半倚在床头，紧紧地揽她在怀里，见凝羽没有反对，又暗自往冷冰冰的被窝里挪了几步。凝羽像一只乖顺的猫咪，静静躺在他怀里，既没有露爪子，也没有咬人，他心里欣喜万分。
他的胸膛温暖得很，不一会儿被窝就热了。她伸展身体，把手也搭在他胸前，渐渐地变成抱着他的姿势。两人这么躺了一会儿，窗外风雨声越来越大。她心里不停想着方才那人说的话，郁康以为她睡着了，缓缓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低声道：“凝羽，你可千万别死，别放弃。”
她心里一动，几乎快要流下泪来。郁康又轻声道：“我没用，如今你卧病在床，我什么也做不了。”他更小心地把凝羽揽了揽，像哄婴儿般轻拍着她的背，“等你好了，我要带你去好多地方，我都在心里想好了，你给我这个机会。”
她静静地咬唇，不敢动，一滴泪还是固执地流了出来。她渐渐睡着了，再醒来时，天已微亮。昨夜会不会是一场梦？她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却时刻提醒她那颗雨皇丹的存在。她微一抬头，见郁康半倚在床头睡着，仍旧是紧紧抱着她的姿势，让她动弹不得。他眉目安宁，额头那道疤痕越发浅了，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那圈胡子也显得落拓。
她喜欢的人有一张清峻如削、绝世无双的脸庞，多少人为之流连动心，却被他周身凌厉的凄冷吓到，不敢靠近。他的眼睛平静如幽井，她却偶尔在那双狭长如鹿的眼眸里见到悲悯与哀伤、苦涩与痴狂。当他难得地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水面上的涟漪，仿佛微风里簌簌摇动的树叶，她的灵魂整个都会沸腾起来。
她真的舍不得离开他——当那股仇恨的火焰熄灭以后，她才发现她的灵魂如此依恋他的怀抱。如果他不是陆远霄的儿子，如果他不是那么依赖北王，她真想和他一去不回，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可是如今他满眼都是对这个地方的不舍，她又怎能带得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