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谣 【84】风檐夜雨铃(五)
光翼二十五年有个料峭早春,辰国紫阳城东街的临月楼人声鼎沸,生意兴隆。门口的小二扯着嗓子叫唤着:“各位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昨夜我们临月楼掌柜喜得麟儿,掌柜的说了,今日大谢天下,酒钱全免!”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衫男子从城门一路狂奔而来,吁一声在临月楼门口停下,跳下马来就匆匆往临月楼里走,小二连忙跟上去,迭声道:“这位客官!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里面已经没座儿了。”青衫男子匆匆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们萧掌柜。”
内室里,萧风照正乐此不疲地逗着摇篮中的小婴儿,发出愉悦的笑声:“西子,萧西子,快叫爹,快叫爹。”
床榻上正在喝汤补身的小音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抿嘴微笑:“他才出生,哪里会叫爹?”
“萧西子,我们再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啊?就叫萧风子好不好?”萧风照彻底沉溺在这种游戏里,突然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模仿小孩子的声音,“爹,不要!萧风子听着好像小疯子。”小音扑哧笑了:“你啊,别玩了。”
伙计找到萧风照的时候,他正玩得开心,听见有人找他,十分不悦,死皮赖脸不想去。终于磨磨蹭蹭到了大堂,一见着那个年轻人,萧风照怔了一怔,大喜道:“辰逸?你怎么来了?”
面前这个青衫男子就是他有两年没见的大师兄辰逸,也是现今雨皇宫的掌门人。
“来得正好!我有儿子了!”萧风照喜笑颜开,“叫萧西子!我儿子!”
辰逸还是老样子,不解风情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顺应着说一句道贺的话,有点拘谨有点焦躁。萧风照当时没有细想,直说:“喝酒喝酒!”辰逸这才点点头,露出了一点熟悉的微笑。
喝了个微醺,萧风照目光落在辰逸身边的黑色长剑上,见这宝剑峻黑锋利,剑柄处镶着的一颗黑宝石,便问:“这就是漱华那恶师母给你的新剑?这上面是佛像的右眼?”
辰逸摇摇头:“你放心,这是佛像的左眼。佛像右眼如今应该还在囊萤谷里。”
当年小音为了解他身上的毒,输了与沧锦的赌局,她愿赌服输,空着手回了囊萤谷复命。是萧风照夺了佛像右眼,策马狂奔,闯入了囊萤谷。
“你当年也真够不负责任的,为了追心上人,竟然让沧锦师妹一个人哭着回去。”想起往事,辰逸就摇头,“害得墨染师父连夜就去找你,她又哭又闹,结果我的闭关也毁于一旦。”
萧风照默默听着。
当年他与小音离开后,托镖的盗宝者得知佛像右眼不见,转而对安运镖局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将镖局上下老小杀得一个不留,甚至迁怒临月楼,放了一把大火将它付之一炬,临月楼老板难逃厄运,死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阴差阳错,我原本想去囊萤谷找你,谁知与那群盗宝贼狭路相逢,我一直追着他们杀到了大烨境内,将他们杀个精光,意外地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佛像的左眼。于是我便带回了龙涎,求漱华前辈替我铸了这柄剑。”辰逸抚摸着剑柄,缓缓道,“你呢?当时的你应该在囊萤谷吧?”
萧风照默然地看着自己的酒杯:“别说了,那次可真要了我的命。”
“两年前和沧锦一同出雨皇宫的时候,你简直就是个花花浪荡子,还记得你小子当时和我说的什么,‘师兄,出去看看嘛,外面好多绝世美女’,再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囊萤谷的女人,掌门不想做了,雨皇宫也不想回了,真的就决定和我们断绝关系?”
萧风照道:“师兄,我从未想过要和雨皇宫断绝关系。只是……”
“只是你因为害死了墨染师父,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沧锦和我?”辰逸说话就是这样,从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萧风照沉默不语,脸色难看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墨染师父总说他此生必有这么一劫,如此看来,只是劫数已到。”辰逸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你实在不必愧疚如此。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要亲自回雨皇宫一趟,只是一封信谢罪,不像你小子的性格。”
萧风照闭上眼睛,缓缓道:“我哪还有脸见你们。”
“后悔吗?”辰逸道,“如果明知如此,时光倒流,你还会……”
萧风照断然道:“辰逸,我从不曾后悔过!”
从他追随着小音离去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过往雨皇宫的一切远远地抛在身后。他带着佛像右眼,单枪匹马地闯入囊萤谷,将那里搅得天翻地覆。日后他问起小音,说你何时喜欢上我的,小音笑着答道:“那一日我正被师父罚跪在大殿前面,你骑着一匹白菊马,英姿飒爽地一路吼着冲了进来,跳下马,伸手将我一揽……”他中了云迹的毒,被囚在囊萤谷里,是墨染师父闯进谷来,一命换一命。小音问他:“你身为雨皇宫的谋略者,真的要和我这个制毒者在一起?”他回答道:“你是囊萤谷的大弟子,真的要和我这个雨皇宫的谋略者在一起?”小音望着他,微微笑起来。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自由自在地在太阳底下行走,心有灵犀。
“后来我也听说了临月楼老板的事情,心里终究有愧,所以在紫阳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请到了以前的厨子和小二。嘉凉泉的冬天太冷了,我受不了。”萧风照慢慢地说着往事,“我好歹也是谋略者,开一家日进千金的临月楼不是问题,小音也偶尔给别人治病解毒,如今我们又有了西子……难道这种生活不是比在雨皇宫孤单寂寞好?”
辰逸微笑着反驳:“人各有志罢了。”萧风照哈哈打趣:“沧锦倒是有写过几封信来痛斥我,对了,她的功力有没有进步?”逸眼眸黯淡:“这正是我此行来找你的目的。她不见了。”萧风照诧异:“不见了?”
“这件事情都怪我。”辰逸微微叹气,缓缓道来,“虽然我无意间得了佛像左眼,铸了这柄剑……也是我一日昏了头,无意间对她说,要是有佛像的右眼就好了,正可以铸成一柄双剑……谁知她真的听了进去,第二天偷偷留了字条,说她要去找佛像右眼。我想着她或许回到你这里来,所以先来紫阳找你。”
萧风照跳起来,恨不得掐住辰逸的脖子:“你啊你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不要和我忆苦思甜一番才慢吞吞地告诉我!哎,你这根木头!”
辰逸挠挠头:“我心里着急得很。”萧风照快昏过去:“哪里看出来你着急了!再说,小音在这里,沧锦怎么会来?我看她一定是去了囊萤谷。糟了糟了,希望那个老太婆已经被自己的毒毒死了,不然沧锦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她。”
辰逸连忙道:“那我明日启程去救她。那老太婆再厉害,难道能阻挡得了我这柄剑?”萧风照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就算有这柄剑,也斗不过我们那半个师祖。我明日和你一起去。我熟悉地形,你一身武艺,还怕救不出一个沧锦?”
“你既然说的这么有信心,为何表情还这么严肃?”想不到过了半年,辰逸还学会了这察言观色的本领。萧风照愤愤道:“你没和那老太婆正面交锋过,说得倒是轻巧!一想起要再见她,我浑身骨头都疼起来。”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衫男子从城门一路狂奔而来,吁一声在临月楼门口停下,跳下马来就匆匆往临月楼里走,小二连忙跟上去,迭声道:“这位客官!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里面已经没座儿了。”青衫男子匆匆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找你们萧掌柜。”
内室里,萧风照正乐此不疲地逗着摇篮中的小婴儿,发出愉悦的笑声:“西子,萧西子,快叫爹,快叫爹。”
床榻上正在喝汤补身的小音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抿嘴微笑:“他才出生,哪里会叫爹?”
“萧西子,我们再给你生个妹妹好不好啊?就叫萧风子好不好?”萧风照彻底沉溺在这种游戏里,突然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模仿小孩子的声音,“爹,不要!萧风子听着好像小疯子。”小音扑哧笑了:“你啊,别玩了。”
伙计找到萧风照的时候,他正玩得开心,听见有人找他,十分不悦,死皮赖脸不想去。终于磨磨蹭蹭到了大堂,一见着那个年轻人,萧风照怔了一怔,大喜道:“辰逸?你怎么来了?”
面前这个青衫男子就是他有两年没见的大师兄辰逸,也是现今雨皇宫的掌门人。
“来得正好!我有儿子了!”萧风照喜笑颜开,“叫萧西子!我儿子!”
辰逸还是老样子,不解风情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顺应着说一句道贺的话,有点拘谨有点焦躁。萧风照当时没有细想,直说:“喝酒喝酒!”辰逸这才点点头,露出了一点熟悉的微笑。
喝了个微醺,萧风照目光落在辰逸身边的黑色长剑上,见这宝剑峻黑锋利,剑柄处镶着的一颗黑宝石,便问:“这就是漱华那恶师母给你的新剑?这上面是佛像的右眼?”
辰逸摇摇头:“你放心,这是佛像的左眼。佛像右眼如今应该还在囊萤谷里。”
当年小音为了解他身上的毒,输了与沧锦的赌局,她愿赌服输,空着手回了囊萤谷复命。是萧风照夺了佛像右眼,策马狂奔,闯入了囊萤谷。
“你当年也真够不负责任的,为了追心上人,竟然让沧锦师妹一个人哭着回去。”想起往事,辰逸就摇头,“害得墨染师父连夜就去找你,她又哭又闹,结果我的闭关也毁于一旦。”
萧风照默默听着。
当年他与小音离开后,托镖的盗宝者得知佛像右眼不见,转而对安运镖局展开了疯狂的报复,将镖局上下老小杀得一个不留,甚至迁怒临月楼,放了一把大火将它付之一炬,临月楼老板难逃厄运,死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阴差阳错,我原本想去囊萤谷找你,谁知与那群盗宝贼狭路相逢,我一直追着他们杀到了大烨境内,将他们杀个精光,意外地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佛像的左眼。于是我便带回了龙涎,求漱华前辈替我铸了这柄剑。”辰逸抚摸着剑柄,缓缓道,“你呢?当时的你应该在囊萤谷吧?”
萧风照默然地看着自己的酒杯:“别说了,那次可真要了我的命。”
“两年前和沧锦一同出雨皇宫的时候,你简直就是个花花浪荡子,还记得你小子当时和我说的什么,‘师兄,出去看看嘛,外面好多绝世美女’,再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囊萤谷的女人,掌门不想做了,雨皇宫也不想回了,真的就决定和我们断绝关系?”
萧风照道:“师兄,我从未想过要和雨皇宫断绝关系。只是……”
“只是你因为害死了墨染师父,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沧锦和我?”辰逸说话就是这样,从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萧风照沉默不语,脸色难看起来。
“这不是你的错。墨染师父总说他此生必有这么一劫,如此看来,只是劫数已到。”辰逸拍了拍师弟的肩膀,“你实在不必愧疚如此。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要亲自回雨皇宫一趟,只是一封信谢罪,不像你小子的性格。”
萧风照闭上眼睛,缓缓道:“我哪还有脸见你们。”
“后悔吗?”辰逸道,“如果明知如此,时光倒流,你还会……”
萧风照断然道:“辰逸,我从不曾后悔过!”
从他追随着小音离去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过往雨皇宫的一切远远地抛在身后。他带着佛像右眼,单枪匹马地闯入囊萤谷,将那里搅得天翻地覆。日后他问起小音,说你何时喜欢上我的,小音笑着答道:“那一日我正被师父罚跪在大殿前面,你骑着一匹白菊马,英姿飒爽地一路吼着冲了进来,跳下马,伸手将我一揽……”他中了云迹的毒,被囚在囊萤谷里,是墨染师父闯进谷来,一命换一命。小音问他:“你身为雨皇宫的谋略者,真的要和我这个制毒者在一起?”他回答道:“你是囊萤谷的大弟子,真的要和我这个雨皇宫的谋略者在一起?”小音望着他,微微笑起来。他们两个手牵着手自由自在地在太阳底下行走,心有灵犀。
“后来我也听说了临月楼老板的事情,心里终究有愧,所以在紫阳开了一家一模一样的,请到了以前的厨子和小二。嘉凉泉的冬天太冷了,我受不了。”萧风照慢慢地说着往事,“我好歹也是谋略者,开一家日进千金的临月楼不是问题,小音也偶尔给别人治病解毒,如今我们又有了西子……难道这种生活不是比在雨皇宫孤单寂寞好?”
辰逸微笑着反驳:“人各有志罢了。”萧风照哈哈打趣:“沧锦倒是有写过几封信来痛斥我,对了,她的功力有没有进步?”逸眼眸黯淡:“这正是我此行来找你的目的。她不见了。”萧风照诧异:“不见了?”
“这件事情都怪我。”辰逸微微叹气,缓缓道来,“虽然我无意间得了佛像左眼,铸了这柄剑……也是我一日昏了头,无意间对她说,要是有佛像的右眼就好了,正可以铸成一柄双剑……谁知她真的听了进去,第二天偷偷留了字条,说她要去找佛像右眼。我想着她或许回到你这里来,所以先来紫阳找你。”
萧风照跳起来,恨不得掐住辰逸的脖子:“你啊你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要不要和我忆苦思甜一番才慢吞吞地告诉我!哎,你这根木头!”
辰逸挠挠头:“我心里着急得很。”萧风照快昏过去:“哪里看出来你着急了!再说,小音在这里,沧锦怎么会来?我看她一定是去了囊萤谷。糟了糟了,希望那个老太婆已经被自己的毒毒死了,不然沧锦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她。”
辰逸连忙道:“那我明日启程去救她。那老太婆再厉害,难道能阻挡得了我这柄剑?”萧风照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就算有这柄剑,也斗不过我们那半个师祖。我明日和你一起去。我熟悉地形,你一身武艺,还怕救不出一个沧锦?”
“你既然说的这么有信心,为何表情还这么严肃?”想不到过了半年,辰逸还学会了这察言观色的本领。萧风照愤愤道:“你没和那老太婆正面交锋过,说得倒是轻巧!一想起要再见她,我浑身骨头都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