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谣 【92】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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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康说到做到，这几日贴身缠着诀光，连上茅房都要跟着。一直到后天清晨，窗外飘着冬雨，天气阴冷，冻云深沉。诀光在床上裹着棉被睡得香甜，他也裹着条棉被睡在床下，迷迷糊糊地做着梦，突然听见窸窣一阵扑翅声，叮铃一声响，什么东西咔咔地啄开了窗户。冷冷的雨打在他脸上，一下子惊醒了他。方一睁眼，就见窗棂上棲着一只鸽子般大小的鸟儿，毛色像极了他故乡的暮色晚霞，尾羽纤长，一双黑豆般的眼睛机灵得要命。它不怕生地蹦了下来，跳到郁康膝盖上，歪着脑袋看着郁康，好像在说：你谁啊？
它黑色的脚腕系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他伸手想摸，未料这小东西登时竖起颈上的毛，狠狠啄了他一口，吓得郁康不敢动手。那鸟儿叫了一声，帐子里睡得正好的诀光触电般坐起来。那只鸟倏忽张开翅膀，又跳上窗棂，叫个不停。
郁康愕然道：“莫非这就是药学者养的暮色鸟？”
忽然听门外掌柜说：“就是这间了。”又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踹开。”于是门砰地一声就被踹开了，锁头飞得老远。一个年约七十的老妇人率先进来，一身清雅素衫外罩着一件藕荷色灰狐坎肩披风，别有韵致。老妇人一眼瞧见站在窗边似局外人的郁康，面色微变，抬手做了个快走的姿势，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个窈窕清瘦的青衣女子已跟在她后面缓步走进来，将身上的黑狐披风解了，眼睛往郁康身上淡淡一瞟，并未惊讶太多，可是一脸冰霜，朝诀光问：“这是哪个臭男人？你胆子倒大，不知道我一向不见外人的吗？”
诀光连鞋也未穿，光着脚跳下来给了青衣女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我想死你了！”青衣女子脸上的冷漠褪了少许，伸指朝诀光额头一点：“满嘴谎话。”诀光瞬间化身成白毛小狗，腻在她身边摇尾巴，半天后才想起郁康，指着他很不高兴地道：“姐姐，我赶都赶不走他，你要是有能耐，就出马把他撵走。”
临君阁掌柜犹自目瞪口呆地看着断门，讷讷道：“这位姑奶奶，您……您……”那老妇人温和一笑：“喏，赔你的门钱。”掌柜接了钱一溜烟儿地走了。
郁康连忙恭敬一揖：“在下郁康，阁下一身青衣，洁如青竹，必是药学者浮霜了。至于这位慈眉善目的婆婆，是不动姑姑吧？”
浮霜这才正眼瞧他，似笑非笑：“哦，你就是郁康？临月楼那几个小二对你赞赏有加，小九说全天下没有比你更俊朗的男子，我还好奇得很。姑姑，你看呢？”不动姑姑笑道：“行事稳重，俊朗逼人，果然如此。连我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果真和凝羽交情深厚。”诀光登时嘟起嘴：“他们那群墙头草说什么了？不动姑姑你说，他难道比我好？”
浮霜冷笑道：“他可是凝羽的情郎，你说他哪一点不比你好？”郁康有些局促，然而心里却有一丝欣喜，转念又想：若凝羽真的喜欢我，为何又要跟着月拢走？遂又黯然。
诀光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郁康，道：“姐姐，你可别胡说。在凝羽心中，他比不上鹤轩。”浮霜点头道：“这是自然，谁又比得上我们大师兄？”郁康听他二人冷冷的对话，心骤然又痛了起来，犹如万箭穿心。还是不动姑姑看出郁康难受，轻声喝道：“你们两个也说够了。”
郁康咳了一声，扯开话题：“药学者从临月楼来，可有见到萧掌柜？我日前写了一封信送去临月楼，算来也有十来日了。”浮霜道：“我已看过了那封信，大致都知道了。我师叔去囊萤谷为凝羽的莽撞善后去了，这件事情如今归我来管。”
诀光道：“这件小事还要姐姐你出马？不过是凝羽贪玩，被人骗了去，我去救她就好。”连忙将盗来的那些奇珍异宝拿出来，顷刻摆满了桌子：“这是我送姐姐的生辰礼物，祝姐姐你容颜不老，早日给我找个姐夫……嘻嘻，那我可要走了。”
浮霜随意看了看，冷哼一声：“这么些药渣也敢拿来给我？还亏得我循着你的画像一路北上，约你在这儿见面。我看你是为凝羽着急，早不把我这个姐姐的生辰放在心上了吧。”诀光道：“怎么可能？我……”浮霜叹气道：“也罢，从小你就是这样，如今我何必再纠缠这些小事。”
诀光听了，沉默片刻，决然道：“既然姐姐知道，就别再阻止我去找她！我知道凝羽被谁拐走、生死如何，你从不在意。”浮霜冷然道：“当然，她死在外面更好！”
郁康一直知道凝羽与浮霜势同水火，她情愿四海找遍鹤轩和诀光，也不愿去找浮霜帮忙，两人交情可见一斑。凝羽说了许多浮霜冷漠无情的例子，他早已有心理准备，然而见浮霜清清冷冷，果然浑不在意，郁康也像诀光一样愤慨道：“浮霜掌门，你真的一点同门情谊也不讲？”
浮霜冷冷道：“我早已将她逐出雨皇宫，还有什么同门情谊？”诀光一怔：“什么？你把凝羽逐出了雨皇宫？她不是自己跑出来的？”一旁的不动姑姑叹了一口气：“掌门，如今说这些做什么？”浮霜道：“当日是她出言顶撞我，是她说不想再做雨皇宫的人，是她丢下洪荒剑，是她说找到大师兄就再也不回来了。她既然想走，我就让她走！我有何错？”诀光神色一黯，怒道：“别说了！别说了！”不动姑姑连忙宽慰：“诀光你也别生气，凝羽只是一时意气，待你找到她，叫她给掌门赔个罪也就好了。掌门宽宏大量，岂有不准之理？”
浮霜见诀光气鼓鼓的，伸手在他黑亮光泽的额发上一拂，道：“真生姐姐的气了？好吧，我就准许你去找她。不过在此之前……”她转头看向郁康，“我有一件事情要办。”
郁康道：“掌门请说。”
浮霜淡淡道：“我要见北王及陆将军。”
诀光听了，微微一惊：“姐姐，你要救皇帝？”噎了半晌，又问：“姐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浮霜走到郁康身边，淡淡往窗外一瞟，冷哼道：“我既然来了湛都，还能插翅飞走吗？”窗外无声无息已是人马遍地，临君阁的老板聪明，方才马不停蹄地找来了骆海。
诀光瞟了一眼，皱眉道：“这些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姐姐你要想走，我去开路。”浮霜笑道：“开路？我若想躲，何必来湛都？”
药学者临窗而站，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没有一丝畏惧之情。她的容貌并不出众，一身青竹裙衫衬得瘦削苍白，细细的眉目更加平淡。可是她周身的傲然之气与众不同，说不清是冷血还是冷艳。
它黑色的脚腕系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他伸手想摸，未料这小东西登时竖起颈上的毛，狠狠啄了他一口，吓得郁康不敢动手。那鸟儿叫了一声，帐子里睡得正好的诀光触电般坐起来。那只鸟倏忽张开翅膀，又跳上窗棂，叫个不停。
郁康愕然道：“莫非这就是药学者养的暮色鸟？”
忽然听门外掌柜说：“就是这间了。”又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踹开。”于是门砰地一声就被踹开了，锁头飞得老远。一个年约七十的老妇人率先进来，一身清雅素衫外罩着一件藕荷色灰狐坎肩披风，别有韵致。老妇人一眼瞧见站在窗边似局外人的郁康，面色微变，抬手做了个快走的姿势，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个窈窕清瘦的青衣女子已跟在她后面缓步走进来，将身上的黑狐披风解了，眼睛往郁康身上淡淡一瞟，并未惊讶太多，可是一脸冰霜，朝诀光问：“这是哪个臭男人？你胆子倒大，不知道我一向不见外人的吗？”
诀光连鞋也未穿，光着脚跳下来给了青衣女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姐姐我想死你了！”青衣女子脸上的冷漠褪了少许，伸指朝诀光额头一点：“满嘴谎话。”诀光瞬间化身成白毛小狗，腻在她身边摇尾巴，半天后才想起郁康，指着他很不高兴地道：“姐姐，我赶都赶不走他，你要是有能耐，就出马把他撵走。”
临君阁掌柜犹自目瞪口呆地看着断门，讷讷道：“这位姑奶奶，您……您……”那老妇人温和一笑：“喏，赔你的门钱。”掌柜接了钱一溜烟儿地走了。
郁康连忙恭敬一揖：“在下郁康，阁下一身青衣，洁如青竹，必是药学者浮霜了。至于这位慈眉善目的婆婆，是不动姑姑吧？”
浮霜这才正眼瞧他，似笑非笑：“哦，你就是郁康？临月楼那几个小二对你赞赏有加，小九说全天下没有比你更俊朗的男子，我还好奇得很。姑姑，你看呢？”不动姑姑笑道：“行事稳重，俊朗逼人，果然如此。连我的名字都知道，看来果真和凝羽交情深厚。”诀光登时嘟起嘴：“他们那群墙头草说什么了？不动姑姑你说，他难道比我好？”
浮霜冷笑道：“他可是凝羽的情郎，你说他哪一点不比你好？”郁康有些局促，然而心里却有一丝欣喜，转念又想：若凝羽真的喜欢我，为何又要跟着月拢走？遂又黯然。
诀光脸上的笑容一瞬消失，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郁康，道：“姐姐，你可别胡说。在凝羽心中，他比不上鹤轩。”浮霜点头道：“这是自然，谁又比得上我们大师兄？”郁康听他二人冷冷的对话，心骤然又痛了起来，犹如万箭穿心。还是不动姑姑看出郁康难受，轻声喝道：“你们两个也说够了。”
郁康咳了一声，扯开话题：“药学者从临月楼来，可有见到萧掌柜？我日前写了一封信送去临月楼，算来也有十来日了。”浮霜道：“我已看过了那封信，大致都知道了。我师叔去囊萤谷为凝羽的莽撞善后去了，这件事情如今归我来管。”
诀光道：“这件小事还要姐姐你出马？不过是凝羽贪玩，被人骗了去，我去救她就好。”连忙将盗来的那些奇珍异宝拿出来，顷刻摆满了桌子：“这是我送姐姐的生辰礼物，祝姐姐你容颜不老，早日给我找个姐夫……嘻嘻，那我可要走了。”
浮霜随意看了看，冷哼一声：“这么些药渣也敢拿来给我？还亏得我循着你的画像一路北上，约你在这儿见面。我看你是为凝羽着急，早不把我这个姐姐的生辰放在心上了吧。”诀光道：“怎么可能？我……”浮霜叹气道：“也罢，从小你就是这样，如今我何必再纠缠这些小事。”
诀光听了，沉默片刻，决然道：“既然姐姐知道，就别再阻止我去找她！我知道凝羽被谁拐走、生死如何，你从不在意。”浮霜冷然道：“当然，她死在外面更好！”
郁康一直知道凝羽与浮霜势同水火，她情愿四海找遍鹤轩和诀光，也不愿去找浮霜帮忙，两人交情可见一斑。凝羽说了许多浮霜冷漠无情的例子，他早已有心理准备，然而见浮霜清清冷冷，果然浑不在意，郁康也像诀光一样愤慨道：“浮霜掌门，你真的一点同门情谊也不讲？”
浮霜冷冷道：“我早已将她逐出雨皇宫，还有什么同门情谊？”诀光一怔：“什么？你把凝羽逐出了雨皇宫？她不是自己跑出来的？”一旁的不动姑姑叹了一口气：“掌门，如今说这些做什么？”浮霜道：“当日是她出言顶撞我，是她说不想再做雨皇宫的人，是她丢下洪荒剑，是她说找到大师兄就再也不回来了。她既然想走，我就让她走！我有何错？”诀光神色一黯，怒道：“别说了！别说了！”不动姑姑连忙宽慰：“诀光你也别生气，凝羽只是一时意气，待你找到她，叫她给掌门赔个罪也就好了。掌门宽宏大量，岂有不准之理？”
浮霜见诀光气鼓鼓的，伸手在他黑亮光泽的额发上一拂，道：“真生姐姐的气了？好吧，我就准许你去找她。不过在此之前……”她转头看向郁康，“我有一件事情要办。”
郁康道：“掌门请说。”
浮霜淡淡道：“我要见北王及陆将军。”
诀光听了，微微一惊：“姐姐，你要救皇帝？”噎了半晌，又问：“姐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浮霜走到郁康身边，淡淡往窗外一瞟，冷哼道：“我既然来了湛都，还能插翅飞走吗？”窗外无声无息已是人马遍地，临君阁的老板聪明，方才马不停蹄地找来了骆海。
诀光瞟了一眼，皱眉道：“这些人还真是不依不饶，姐姐你要想走，我去开路。”浮霜笑道：“开路？我若想躲，何必来湛都？”
药学者临窗而站，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没有一丝畏惧之情。她的容貌并不出众，一身青竹裙衫衬得瘦削苍白，细细的眉目更加平淡。可是她周身的傲然之气与众不同，说不清是冷血还是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