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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谣 【131】忍辱负重

    “浮霜……”

    陆宁醒来看见自己的腿,第一句话哀哀地荡出来,“我不会变成桓崇浅吧?”

    浮霜给他找了几根树枝固定,将手帕撕成条绑紧,虽然装置简易粗鲁,不过应该管用。她正忙碌地从四处捡来枯树枝:“不过是摔断了腿,小事一桩,我治得好。只是天色已晚,我一个人可以下山,带着你就走不动了。”

    陆宁以为她要一个人走,吓了一跳:“你……你要丢下我?”山下可只有一匹墨骓,浮霜走了,他怎么回去?谁知浮霜道:“我们在这儿过一夜,明早天亮再下山。”

    咦?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见浮霜坐在一旁眉目清淡地检点药材,脸上脏兮兮的,一身青衣也沾了尘土,有些狼狈。她一个柔弱女子把人高马大的他拖到这棵大树下还是破费了一番功夫,他不好意思起来:“那个……谢谢你救我。对了,那个什么帽子!怎么样了!”

    腿都肿成这副模样,他竟然还记得那个倒霉的东西。

    “无妨。”她淡淡道,“你也断了一条腿,算作惩罚了。”

    这个人还是浮霜么?他昏倒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陆宁下意识将自己周身摸了一遍,嗯,衣着完整。

    暮色四合,黑夜如火,四面八方地聚拢过来,骤然寒凉。浮霜熟练地生起了火,将随身带的干粮拿出来吃。陆宁时刻牢记无我伯伯的忠告,不敢吃得太放肆,加之干馍粗饼实在难以下咽,他将大部分食物都留给了浮霜。吃罢了,浮霜检点两人带的东西,原本想着当日往返,所以什么也没带,只有陆宁一件薄裘披风还可以御寒。陆宁连忙道:“给你盖,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浮霜也没说什么,便裹了那件披风睡在火堆边。

    书里若有孤男寡女在山中过夜的情节,要么是干茶烈火一点即燃,要么是一夜过去相安无事,就是没有像陆宁这样折腾一晚的。男人么,就是倚在树下睡一晚也没什么要紧。冷?哼,哪会有男人怕冷?

    “阿嚏!”

    陆宁打了这一晚的第十四个喷嚏后,浮霜终于忍无可忍地爬起来,坐到他身边,将袍子一抖,正好搭上二人,可左右漏风,挤一挤就刚好,严严实实。浮霜带着睡意地依偎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你别多想,我困极了,只想睡个好觉。”

    微弱的火光映着她熟睡的脸庞,从陆宁这儿看去,只见两排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她这样还挺好看。

    陆宁心中感激万分,恨不能以身相许地报答,暗暗在心里发誓,这一晚上一定要让浮霜睡个好觉,不仅今晚要让她睡个好觉,回去了谁不让她好好睡觉,他就要敲碎谁的头。谁知正这么想着,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他正欲骂一句,肚子仿佛抗议,又长长地“咕”了一声,响彻寒夜。

    “咕——”

    书中说的那些情节,都是假的。

    “咕——”

    浮霜终于没有忍住,扑哧一声轻笑起来。陆宁呵呵赔笑,还好夜深,看不见他尴尬的表情。两人也就这么尴尬地睡着了,清晨陆宁又被饿醒,山间晨雾深深,残火已灭,浮霜躺在他怀中睡得安稳,呼吸均匀。

    浮霜搀扶着他小心翼翼地下山,走到山脚才见只有墨骓栓在树边。浮霜奇怪道:“青骢呢?”陆宁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讪讪道:“它估计跑回家了,这马一向不守规矩,待回去我抽它屁股。”

    浮霜道:“那也无妨。你趴在马背上,我牵着马回去。”陆宁诧异:“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哪里能走这么多路?不如我们共乘一匹?”反正也同食同睡了,他以为自己总算和浮霜亲近了一些,谁知浮霜道:“我从小长在千山,还怕这点路?”说罢潇潇洒洒地牵过马缰。

    他就这么窝囊地骑在马上,让浮霜一路牵了回来。沿路无聊,他就盯着浮霜的背影,不知不觉开始遐想。微风吹起浮霜的发丝,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湛蓝天穹底下,唯有他们二人一马,就是他那只直挺挺的腿颇杀风景,不能仗剑天涯。

    快到湛都城,陆宁连连叫着:“哎,放我下来!或者让我和守城军说说,给我雇一顶轿子……”浮霜道:“婆婆妈妈,要什么轿子,就这点路。”陆宁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出来。

    回到府上,浮霜当着屋内一干侍女和善伯的面,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摸了个遍。陆宁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小声嘟囔:“你……你这个流氓。”浮霜淡淡道:“没什么大碍,这腿休息半个月就没事了,好生养着,我待会儿再来看你。”便在脸红的侍女和咋舌的善伯目送下飘然离开。

    陆宁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像散了架一般,不成人形。他颤颤地朝善伯竖起大拇指:“善伯,你这招欲擒故纵教得不错,我不理她,她反倒主动和我搭话。枉你有这等智慧,却没娶妻成婚,实在是天下女子的遗憾!”

    善伯连连道:“少爷不要自谦,这招苦肉计着实是高!善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陆宁长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真不是我故意的!那块石头……就是那么滑!你以为我愿意四仰八叉地跌下来,被一个女人驮着送回来吗?现在全湛都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善伯心想:看笑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有英名也早就毁了。忙拂着少爷的胸口道:

    “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