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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七 钱若照夜求侍年 武令仪悠然猜意

    是夜,永佑堂中,胤禛从圆明园回来兴致盎然浓墨挥就,苏培盛垂手立侧等候着。最后一个年字,不颤不抖流畅而下,足见功夫。胤禛自己似乎也很满意,落款起印。人常说字如其人。自从他有意躲避朝政之后,书法上也养精蓄锐精进不少。

    胤禛松下精神,方才问道:“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苏培盛道:“钱姑姑有事回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让她进来吧。”苏培盛应了,通传钱若照。

    钱若照本就是王府旧人,亲和爽快又勤快聪明。自从她侍奉王爷之后,一如从前般不锋不露,衣料首饰不奢反朴,待人接物更是。苏培盛对她很是敬重。等钱若照问安之后,悄声退出房间,只留他们二人。

    “有什么事非要这么晚了来讲,你身子又不好,再落下病。”胤禛不温不火地说道,只一味低头侍弄笔墨。钱若照跪在下处也低着头。“奴婢前来,是求王爷一件事。”“说。”“奴婢愿去逸和轩伺候侧福晋,求王爷成全。”胤禛听罢,抬起头注视着她。她从来不会提要求,今日前来,还当她是为了弘历。心下不由一动。“先起来,说说你的理由。”

    钱若照站起身,仍旧恭敬地低着头。“于公于私,奴婢都需留在逸和轩。侧福晋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嬷嬷仆妇没有个贴心的,依礼不和。再者,侧福晋年纪尚小,需要一个知心的在旁提点。于私……”她顿了顿,声音和缓了些。“照顾世子也方便些。”

    胤禛轻笑。“如果我不让年潇抚养弘历,你还会去逸和轩吗?”“会。”“哦?那就是舍己为公了。”钱若照又跪下,说道:“奴婢担当不起。”

    胤禛知道她心思单纯,受不起他的逼问,也心软了。上前将她扶起。“我让她抚养弘历,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用觉得亏欠她的。莫不是,你在乐寿堂受了什么委屈?”钱若照连忙摇头:“不不不,格格们待奴婢很好,奴婢只是觉得侧福晋一个人实在……”她很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愣了很久都没想到。

    “无依无靠?”胤禛端起茶呷了一口,轻笑望着她。“奴婢不敢这样说。”“你不敢说,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胤禛微微摇了摇头。“你啊,仍旧是一副好情义全付与他人,莫不知他人心下何如。”

    钱若照经受了半日的忐忑煎熬,心里本就苦涩。听王爷的意思又是不予居多,眼泪顺势掉了下来。胤禛最讨厌女人哭,乍一看见钱若照暗自哭泣,竟然有些吃惊。

    他皱着眉头轻咳一声。“这件事我会考虑一下,也须问问姣兮的意思。”说罢便转过身背对了她。“你退下吧,今夜照旧回到乐寿堂,不容有误。”

    钱若照可可怜怜,心里又纠又悔,道了声安便退下了。到了园中无人的地方靠着石望着水哭了好一会儿。忽然见水中一袅袅娉娉,懒染铅华,精神秀丽的女子映了出来,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却是百露堂武令仪。

    “给格格请安。”钱若照忙擦了眼泪,福了福身子。

    “我在我院里廊下掌灯看月,听见角门外有人低泣,没成想是你。可是想孩子了吗?”月光皎洁,照得武令仪一对秋水眼两弯远山眉,乌云叠鬓纤腰婷婷。年纪虽长,姿态丝毫不必年潇差。

    “元寿有侧福晋照顾,很好,我不曾想他。”“那你深夜里哭什么,可是李氏姐妹欺负你?”武令仪轻皱眉头,担忧地看着她。“要不然你在我院里留一夜,让梅知知会一声就是了,她们也不会怎么样。”钱若照先摇了摇头,但翻然想到李舒窈姐妹,心里咯噔一下。

    “看你犹豫的样子,八成我猜的不远。你眼睛哭成这个样子,回去也不好受,听了我的,到百露堂歇一宿,委屈不了你。”钱若照心思烦乱,也没了主意,只要依言而行。到了百露堂,武令仪便叫大丫头梅知去乐寿堂回禀。

    两个人秉烛坐下,武令仪又叫小丫头备下粥点给钱若照。“格格太盛情了,奴婢怎消生受。”武令仪清清冷冷一笑。“姐姐要说这样的话,不如出了百露堂再说。”钱若照立时红了面。“姐姐平日最知我心性,怎么今天突然这样客套起来,莫不是侧福晋身前久了……”“没有没有,侧福晋也是最和善的。”武令仪抬眼看了看她,轻笑。“我也没说她什么,姐姐作何这样紧张呢,难不成她是你心口的玉佩,一日摘不得?”说着便伸手勾了钱若照的衣领看。果然戴着圆圆的一块玉佩。

    钱若照惊道:“格格为何戏弄奴婢!”连忙将玉佩藏进衣服里。玉佩触体生温离体生凉,只这一下便似秋风带进怀里。“好了好了,你也不消生气,更不用担心,我本就是个没嘴的葫芦,不会说给旁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武令仪脆生生打断。“那你为什么哭,为地宜善斋的要生了,你怕她夺了你的宠?”话音未落,武令仪先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连你自己都笑,也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给了你上好的十香甜酱瓜茄,这多粳米粥,你快说给我听听吧。”钱若照低头吃了一勺粥,才咽下又叹了口气。将她请求服侍年潇的事说了一遍,当然避下萨碧之事。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武令仪听罢轻挑眉头,起身软软靠在躺椅上,悠然道:“这件事我看也不难。”“可我瞧爷的意思,似是不准。”武令仪又冷笑。“王爷的意思,旁人几时猜得准。”“旁人猜不准,你猜得准。上次你说伊香会去找萨碧和绿杨的麻烦,可不就准了。”“万事只要不忘前事,必是后事之师。倒也不难猜。”武令仪玩弄着一把团扇。“可你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倒叫我从哪处猜呢?”钱若照听罢,一颗心又冷了下去。

    吃罢两人一张床上睡了,次日钱若照回到乐寿堂,见李舒窈与表妹李燕婉都到长青阁请安,院里没人,便恍恍惚惚地在房中愣愣坐着,一日而过都没有听到王爷的回复。悬着心一直悬到了十一月,这时府里都在忙活着宜善斋的喜事。不同于钱若照一个侍妾生子,头一个月稳接生嬷嬷便在耿月桥声旁伺候了。耿月桥娇娇嫩嫩,只晃着说疼已两三回了,连苏勒都不耐烦地说她太娇贵不像样。慢慢地府中人竟像退潮的水没了期望。

    这日,钱若照正在逸和轩照顾弘历教与年潇理线学刺绣,忽听门外人声浮动,只见小福跳着跑进门进门喜不自胜,道:“生了生了,这回是真得生了!”年潇愣了一下。“生什么了?”小福呵呵笑道:“宜善斋格格生了个大胖小子!”年潇哦了一声,继续低下头理线,忽然又抬起头问:“你说我绣个癞蛤蟆好不好?”钱若照听了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