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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三 腊风吹醒梦中人 佳约却邀敌营客

    年潇看着钱若照悠然自得的样子,忽然心里跳出个声音:她现在是真的不把我当成侧福晋来敬重了。

    抬眼见钱若照,再也不是从前刚见到时那般怯懦怕事,如今也穿金戴银了,甚至敢这样逼问她身边的人。原来有了恩宠,什么人都会变。

    “听说耿月桥已经和王爷说过要抬姐姐做格格的事儿了。”

    钱若照将熟睡的弘历放到摇车上,轻声应道:“是啊,要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年潇冷笑:“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你的这个儿子。昨夜是你服侍王爷的吧?”钱若照一愣。心道年潇从来不曾过问王爷的起居,怎么今天突然想到要问。想到刚刚阿尔萨兰唱过的曲子,又是春又是月又是园的,莫不是她也动了那心思?钱若照坐到炕上,见桌子上还摆着笔墨纸砚,掩过不提只问道:“妹妹那两遍女经还在写着?”“我问你的你还没告诉我。”钱若照见年潇脸上略带怒意,便正色道:“是。”

    她坦坦荡荡地回答,年潇倒无话可说了。像泄了个口子的气球,精神飞到九霄云外。阿尔萨兰眼光敏锐连忙扯了扯宜尔哈的衣袖,道:“奴婢给小世子绣了个肚兜想要宜姐姐帮个忙,正好姑姑在陪着主子,奴婢想请个恩。”年潇点头应道:“你去吧。”突然又听钱若照说道:“说到肚兜我突然想起来,前儿福晋那理线说从前绿杨手艺好,让我问你还留没留着她的女红?”“我也不知道,可能有吧。”让钱若照一提,年潇心口一酸。不由叹道:“是啊,那时候绿杨和萨碧总是比赛手艺,衣服拆了缝,缝了拆,就连绣的花草什么的都跟活的一样。”钱若照低下头叹息道:“是啊,倒也可惜了。如果她还在,也能求她给元寿缝个小袄。”“她不过就是回家去,又不是死了。姐姐要是喜欢她的绣工,赶明儿我回家就让她帮忙给缝两身儿。”年潇懒懒倚在窗边,小风嗖嗖地从窗缝中绝处逢生。年潇抬起手指,放在风口处。好像一只调皮的精灵围绕着她的手指转动嬉戏。从前她就喜欢在夏日站在空调下,高举着双手,接住那清凉。只不过彼时不似此时,红玉双戒青葱手指再也不会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子开怀肆笑。年潇心里一酸,眼珠子顺势绕着眼眶滴溜溜地转。

    趁钱若照起身倒茶,年潇擦掉眼泪,只听钱若照问道:“听说绿杨现下收在年大人房里,做了半个主子?”“是啊,要不然怎么样呢,怎么说都是我们年家亏欠了她。”“伊香惊破了胆,疯癫而亡,也算是给萨碧姑娘报了仇了。”年潇抬眼瞧她一阵恍惚。“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狠话,我还当你是最温柔善良的呢。”

    钱若照听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本是江南人,在这都是辽东满人的府里住久了,不免也沾染了飒爽之风。”

    年潇听出钱若照是话里有话,端着茶呷了一口——早就改掉了牛饮的陋习,将大小姐风范学得有模有样。索性推窗而望。正值日透云光,静候佳雪的时候,满树阑珊,院子里的石榴树都光秃秃的了,风吹进来变成了愣头青。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钱若照便问:“怪冷的,还是关上吧。”年潇摇头,道:“不怕冷,冷了才清醒。”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那样信誓旦旦地许下大志愿,可还是做了寒风中的一把枯叶。“听说辽东进献了几条好貂鼠,王爷想攒成围脖给妹妹。”年潇无动于衷。钱若照又道:“听说府上大小姐定下了亲事?”年潇点了点头。“昨儿来送的消息。说是二月初六。”钱若照笑道:“二月春风似剪刀,一刀将年大小姐送到了江南。那可是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好地方。”年潇一惊。“这话怎讲?”“胡凤翚祖业在江宁,大小姐可不就要去江宁。”说着她将窗子关起来,摸了摸年潇的手。“看,这样凉。腊月里要是病下了可不好!”年潇心里还想着:若是年湘去了江宁,岂不是以后就没有机会再见了嘛。

    年潇突然一扑棱坐直起来,收拾着桌子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都是小福,阿尔萨兰代写的。钱若照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你知不知道王爷现在回来了吗?”“回是回来了,恐怕人在宜善斋吧。”年潇卷起抄写的女经头也不回地奔宜善斋而去。钱若照不明就里,拦也拦不住,一时间慌了手脚便喊小福跟着她。

    年潇走得快,追得小福气喘吁吁。“您要做什么去,好歹跟奴才说一声嘛。”“我去找王爷啊。”“那您容奴才回禀一声啊。”“回什么,这就到了。”“可,可是王爷在宜善斋,您这么贸然去,不好吧……”年潇终于停下,晃得小福差点儿扑到她身上。“行,那你快跑,让耿月桥穿上衣服,我有话跟王爷说。”

    小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快步先行。

    年潇也不比小福慢多少,匆匆而行竟也没看到廊下池边的武令仪。

    武令仪却早就看见了她,刚想开口招呼只见她脚步甚快,急色匆匆而过,像是去宜善斋的方向,便没开口。心下只轻笑,这架势恐怕又有一出好戏看了。一把鱼食都扔进水里,嬉看鱼儿在水里争前恐后。

    小福小跑到宜善斋,远远看见苏培盛便招手。苏培盛又皱了皱眉头,厉声道:“胡闹!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没,没工夫了。劳公公通报,侧福晋要见王爷。”苏培盛怔道:“侧福晋?她见王爷有什么急事,现在可不是时候呢。”“您不知道我们主子的脾气啊,拦不住。”正说着苏培盛便看见一抹红色从远山后走出。“哟,真来了。”“快,快去,她真敢闯进去!”苏培盛立时转身禀报。

    这边耿月桥正对胤禛哭诉衷肠,却听到门外苏培盛唤道:“王爷,侧福晋有事禀奏……侧,侧福晋已在门外了。”胤禛轻声自言:“她来做什么?”话音未落,就听年潇扬声道:“你开门,我就跟你说一句话,说我你们该干嘛干嘛!”耿月桥听罢瞬时羞红了脸,娇声道:“王爷,您听侧福晋说得什么话啊,这青天白日的……”胤禛笑哼一声。“怎么,你不想吗?”耿月桥立时憋红了脸。“你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胤禛放下床帏。耿月桥委屈地瞪圆了眼睛刚要说话,又被胤禛严厉的目光逼退回去。

    “进来吧。”胤禛走到正堂。只见年潇一袭红氅进来,一副粉黛俏佳人的模样,那样明艳。胤禛有些看呆了。年潇瞧见卧房纱帘落着,便知耿月桥肯定在里面。轻咳了一声,故意大声地说道:“对不起啊!我就说一句话。”胤禛定了定神。“你说什么?”“哦,这是你让我抄的女经,我抄完了,给你。”说完,塞到胤禛手里。胤禛轻皱眉头,道:“你来就为了这件事?”“还有就是,我抄的很好,你要奖励我。”胤禛听罢扑哧一声笑了,他略一瞧也知道这是别人代笔所作。但就是很想听听这丫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嗯,写得是挺不错,你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我要请客。”“请谁?”“请八福晋!要是八贝勒也能来就更好了。”胤禛眉心一动,沉默片刻,低沉着声音问道:“我能问问侧福晋想要在哪儿请吗?”“你放心,我不给你惹麻烦。我在年府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