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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四 雪落无声胜有声 语畔无人心有人

    腊月二十,大雪纷飞而至。是五十年第一场大雪。苏勒望着窗外,飞雪纷纷扬扬而至犹如风飘柳絮,眨眼间的功夫,白色覆盖了满世界。

    宝西勒听到苏勒又叹气不止,奉上热茶道:“福晋要学这雪花一般乱自扰了?”“你是说我庸人自扰。”“福晋知道我是担心您才这样说的。不管您对太医的嘱托认同与否,心内忧伤郁结总是不好啊。”苏勒呷了一口热茶,热流一路而下,像一把柴烧热了她的身体。却唯独烘不热她的心。

    “你看这雪,多么嚣张,漫漫一晚,无声无息地就侵占了整个世界。你瞧那树,风光了一个夏天,再怎样枝繁叶茂,还是躲不过被压弯了腰的结局。”

    宝西勒心里一痛。“您还是因为侧福晋宴请八福晋的事情而伤感吗?人常说,树大招风。她这样胡闹肯定不会和善收场的。”“王爷是怎样精明的一个人,他既然同意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有利可图。”苏勒淡装薄施懒懒躺在炕上,细长的眼睛里全是失意。“说来也奇怪,她为什么好端端地要请八福晋呢?还要在她们年府。果然年羹尧已有叛心可见一斑。”苏勒低垂着眼睛,突然问道:“王爷昨日还是在宜善斋吗?”宝西勒轻声应道:“明日小世子就要送到咱们这儿来了,听说耿格格心里不舒坦常在王爷身前哭诉。”“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养,当然不开心。”“可她这样小题大做,也不合规矩啊。奴婢是怕其他人也会效仿的。”苏勒突然一愣。“效仿……”她嘴上念着,忽然轻笑。“歪风是不可长,既然王爷都不在乎,那咱们死守着规矩做什么?宝西勒备车,咱们进宫给额娘请安。”

    钱若照独自一人坐在逸和轩,天冷,她嘱咐小丫头们没什么事就不要进进出出的了。年潇心腹的几个人,小福,宜尔哈,阿尔萨兰都跟着她去了年府。钱若照坐在暖炕上,看着秦嬷嬷照顾元寿吃奶睡下了,左右无人便索性脱了鞋上炕歪着。手掌都热烘烘的,便要嬷嬷将元寿放在炕上,两个人拿了针线活自在打发。秦嬷嬷起初不敢上去坐,只拿了矮凳坐在跟前。钱若照笑道:“嬷嬷快别见外,别说现在年妹妹不在,就是她在,也定让您上座啊。”秦嬷嬷低头应道:“那是侧福晋客气。但奴才就是奴才,哪能越了规矩。”这话生生将钱若照的心扎地见了血。她怔了很久。看着元寿就在她身边,睡得香甜。心口压了长了尖刺的铅块。

    “您是元寿的奶娘,谁敢当您是奴才。快上来坐吧,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总归是冷,做针线活看手冷。”秦嬷嬷又谦让了几回才依言上去坐了。才坐上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打帘子进来。钱若照毕竟心虚慌忙从炕上下来,见是苏惠然,才松了口气。装作不经意般拿茶杯倒水。“我正要倒茶吃,可巧你就来了。侧福晋昨日就回娘家去了,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专门来给姑姑请安的。”说着跪下给钱若照磕了个头。“姑姑昨夜就在这儿睡的?”钱若照腼腆地点了点头。苏惠然与秦嬷嬷见了礼,又道:“嬷嬷辛苦了,我来拿了盒马蹄糕,乳饼,都是我们格格亲手做了给两个嬷嬷的。算作是谢礼。”“格格太客气了。”“不知赵嬷嬷在何处呢?”“她在后院屋里做活呢。我这拿给她,两个姑姑坐下说话吧,阿哥恐怕得睡一阵子了。”秦嬷嬷不好事,也带眼色。拿了活就退下了。

    钱若照撑伞送她出去。等她走远四下寂静了才回来。问道:“你好好的,赶个大雪天儿来做什么?”“我这不是看侧福晋不在,特意来看看姑姑,往日不方便嘛。”钱若照看了看元寿,摸摸他头上出汗没有,又拢了拢被子。给苏惠然洗杯子倒新茶。

    钱若照淡淡说道:“你这样反倒招人口舌。”苏惠然接过茶,呷了一口,热腾腾地舒坦了许多。“哎哟,外面可冻坏人了。我昨天送花样去百露堂,格格让我过来告诉你说王爷拟着过了年在上元节那日抬姑姑做格格,还说修葺了裕康阁给姑姑住。一应与耿月桥相等。”

    钱若照听罢又惊又喜。“真的?”“武格格同姑姑情同姐妹,她的话,您还不相信?”钱若照浅笑,道:“别的也就算了,裕康阁离这里近,可以常来看看元寿,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姑姑做了格格就是有了名分,还怕今后没有给元寿添个弟弟妹妹的时候。我来一是告诉您一声,二来……”苏惠然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伊哥哥托我来给姑姑道歉,说他那日让猪油蒙了心才那样的,求姑姑不要记恨他,他也是……”“他也是为了我好。是吗?”钱若照打断她。

    钱若照冷冷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姑姑还未那事怪伊哥哥吗?到底,他也不是为了自己啊。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人的未来……”“惠儿!”钱若照失控高呼了一声,自己也被惊到了。回头看元寿安然熟睡,才放心了。她缓了缓神,又道:“一想到那日我有喜,翌日他便升做内务府侍卫,我这颗心还是战战栗栗。”“内务府侍卫总归不是由王爷指挥。”“可过了轮换期,他还留在王府,又说明什么?”“你怕王爷已经知道了?”钱若照哀伤忡忡,紧皱着眉头不说话。苏惠然也叹了口气,她小心地抚摸着元寿的小脸蛋儿,俯下身亲了亲。“还有件事,虽然从没有人明问过,但妹妹斗胆问一句……”钱若照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苏惠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他的。”说完便抱起元寿。

    小元寿睡得正熟,这一折腾便闹觉哭闹起来。稍时秦嬷嬷闻声而至。苏惠然见钱若照脸色不快,又在人前,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告辞了。

    白雪零舞,皑若仙子。苏惠然一袭青色斗篷立于湖边。湖面上冰封雪盖,衬得她如若下凡得来一般。“怎么也不打个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苏惠然听到声音眉心微动,回过头却淡然了。

    她微笑行礼。“惠儿给伊哥哥请安。”“你我还须这么客气?”伊泰绅也笑道。“瞧你,也不打个伞,眉毛上都白了。”苏惠然抬手想替他擦掉,怎想伊绅泰却垂下头率性轻轻拍打了两下。“大男人,打什么伞。”苏惠然有些黯然,但在伊绅泰抬头的瞬间重新笑靥如花。

    伊绅泰眼睛里闪着光,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见到若儿了吗?”“见到了。”“她怎么样?上次看见她又瘦了,是不是侧福晋欺负她,是不是没有吃好,没有睡好?她一定是太想念元寿了。”苏惠然扑哧一笑。“你这个样子也是个大男人?姑姑一切都好,孩子生下来了当然就会瘦。你瞧福晋,瞧李格格不就是了。”“她们都是为了取悦王爷,若儿又不需要,她只要养好身子,就算……”伊绅泰一时失言,径自愣了许久。

    就算她变丑变胖,我还是一样爱她。

    他想说这句话,但已经没有资格了。

    苏惠然见他感伤,上前握着他的手臂。温声劝道:“造化弄人,哥哥还需善自珍重啊。”忽然,她看见伊绅泰眼中泪光闪动。苏惠然一惊,忙抬手替他擦拭。“哥哥自小就是硬气的男子汉,何必如此自苦。”伊绅泰微笑着躲开她的手,侧开身子独自站到一边。苦笑道:“让妹妹见笑了,伊绅泰感谢妹妹成全协助之恩,来日定当相报。我还要当差,不宜久留了。妹妹也要早回停云轩。”说罢他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他走得那样快,苏惠然觉得自己连他的背影都不能拥有。愣愣地在湖边站着,直到风雪打湿了她的衣衫,寒颤栗栗,她才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