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 七——八 江南两秀悲扼腕 皇城根下感亲怀

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七——八 江南两秀悲扼腕 皇城根下感亲怀

    年潇第一次听到《戴南山集》的时候是刚过了年,在胤禛的书房偶然发现了这本书。它本身没有什么吸引力,只是因为封面上的四个字恰好都认识。

    她拿起来随手翻了翻,胤禛就进了门。脸色突然一沉,怒斥道:“你这随随便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年潇吓了一跳。

    胤禛黑冷着脸,和年羹尧有得一拼。怪不得你们两个能成为携手上位的君臣,果然道同而相为谋。

    “你,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啊,你不是还说让我有空多看点儿书嘛。”年潇撇了撇嘴,把书扔回桌子上。胤禛垂眼瞧了瞧,沉着声音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出去吧。”

    七月二十三日,其时,静姝刚刚封为郡主,忽然江南传来曹寅过世的消息。阿尔萨兰告诉年潇“曹寅虽然是包衣奴才出身,但用主子的话说,他就是圣上的发小。当年按清朝的制度,凡皇子出生,一律在内务府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包衣妇人当中,挑选奶妈和保姆。先曹大人的母亲被选为康熙的保姆。皇上曾赠‘敬慎’给过先曹大人的父亲一品尚书曹玺。先曹大人早年做过圣上的近身侍卫,经历过鳌拜案,后来圣上安排老大人子承父业上任江宁织造。他的两个女儿都充为王女嫁往满蒙为妃。”年潇寻丝辨迹,察觉貌似这个曹寅就是曹雪芹的祖父。不禁震惊。她只记得经久不衰的八七版红楼梦,一颦一笑的古韵。

    人死后,身前许多事便不胫而走。后来年潇听说“早在五十年时,两江总督噶礼就曾秘密参奏曹寅和李煦亏欠两淮盐课银三百万两。圣上把曹寅看成是‘家人’,不准噶礼公开弹劾。但圣上还是告诫了二人必需设法补上亏空。”

    时胤禛督管户部,证实曹寅去世时仍亏空二三十万两。李熙言其以几尽家财,身虽死而目未暝。

    皇上为此终日闷闷不乐。胤禛见状,进言道:曹寅虽亏空数大,但终归是为表忠孝之心,与皇感情至深。恐曹寅死后噶礼等人继续穷追猛打,也为保全曹家的江南家产,提议升曹寅之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

    “咱们家王爷这步棋走得对。”阿尔萨兰听完小福阐述,微笑称赞道。年潇从来不拘泥他们不准参与政事,总之也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听。

    “为什么这么说?”“说句不敬的话,咱们圣上毕竟年岁大了,曹大人为皇上尽心尽力一辈子,将心比心,皇上定当不愿曹大人不安心。”年潇轻笑,突然问道:“我记得去年有位皇上的旧师去世,前儿十三阿哥还去拜望的是谁来着?”

    “哦,主子说的是王士正王大人吧。他不单单是圣上的师友,也教导过众皇子。”

    “我记得去年还有一位老大人,叫做张玉书也病故了。”小福轻叹了一声:“是啊,同他一起奉旨编书的陈廷敬陈大人听说最近身子也不好,皇上命人问过好几次了。”

    “月儿刚刚说,皇上现在岁数大了。其实人岁数大了不单单会重情,常回想从前的事。最痛心地莫过于从前的良师益友们一一生病过世。”

    阿尔萨兰看着年潇脸上的凄凉,心头一震——年潇身上总是透着不同于年龄的东西,或喜或悲都不像是十几岁的孩子,甚至比……她突然惊醒,提醒自己不能再回忆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小福突然眼睛一亮,“听说两年前因为《戴南山集》案入狱的戴名世要处斩了。”年潇忽然想起从前在胤禛书房看过这本书。怪不得近日他突然常住圆明园,恐怕也是为此。

    “咱们王爷有没有进言劝阻吗?”阿尔萨兰突然说道。

    年潇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不禁好奇。“为什么要劝阻呢?”阿尔萨兰突然低头笑了笑:“从前听说这位戴夫子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常常在席间开怀畅饮,彻谈时事,豪情非同一般。这样的人才如果去了,那多可惜啊。”她的眼睛里有电影在放映。年潇轻笑,问道:“月儿你是不是以前见过他?”

    阿尔萨兰脸上一红。“福晋眼神明亮。月儿有幸见过他一次,他畅谈国事,谈古论今,绝不是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模样。比那纳兰容若更像个汉子。”她脸上写满了崇拜,年潇不禁轻皱眉头。

    “月儿,不管他是不是人才,反正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让他死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一个能让任何人死的人。你明白吗?”

    皇城就像是帝王晴雨表。帝王的喜怒哀乐直接影响到这座城市的悲欢离合。这年的八月节,哀伤大于团乐。

    这日德妃突发奇想,让苏勒带着大小孩子一同入宫,已经是怀恪郡主的生母乐寿堂李舒窈陪着。

    那时的雍亲王府,就属年潇同钱若照侍奉的时候最长,裕康阁日日门庭若市,与当日的宜善斋有得一比。钱若照原就是王府里的,平时又是老好人儿一个,自然更得人心。她好比从基层一步一步拼出头的管理者,与基层同吃过一碗饭,同流过一滴泪,知道基层的心声。听说苏惠然晚上当差可和钱若照同睡。

    钱格格得宠却不娇贵,慢慢地也成了王府中的一段佳话。

    年羹尧上任之后,年府好像在京城中隐藏了起来。年潇除了偶然收到持侊的书信外,每每都可以回避年家的消息。听说郎岑霜自年湘去往江宁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年潇也只装不知道的,最后还是苏勒得知了,派人送了补品过去。

    苏勒入宫这日,她闲来没事,便带了几个贴己一同化作平民出府游玩。古老的京城没有像电视剧里一样缤纷多彩,人们大多穿着藏蓝,青白的衣服。除了城墙、店面,似乎世界都是黑白电视机里播放出来的。

    年潇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在茶楼里喝茶,也见识到了真得茶倌,其实并没有杂技一般的手艺。花了很多钱买的茶也没有她从前喝得好喝。

    到底是从前,还是以后。年潇每每想到这里时,都不由得一愣。更像是一种幻觉。

    年潇漫步在京城炎热的街道上,阿尔萨兰为她打着伞,绢扇轻摇还是挡不住热。突然她发现前面胡同里里三层外三层站了一圈人,好奇心又一次怂恿了她。年潇不顾劝阻三步并作两步围了过去。小福满头大汗地给她挡开人群。

    却发现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锦衣玉服公子哥儿的模样,他站在一大一小两个叫花面前,正色问道:“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孩子说他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叫花子一脸无赖样,搓着身上的泥突然往贵公子身上一蹭。叫嚣道:“哪儿来的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的,管天管地还管得了老子生儿子?”他一边大喊一边拿手里的歪树枝子挑衅贵公子,将他身前的衣衫掀来掀去。“老子生儿子,你也管?难不成你是个娘们儿,也想跟老子生儿子?”说着竟要当街脱裤子。年潇惊得倒抽一口气,小福赶紧上前拦住他。“大庭广众,成什么样子?”

    小叫花在一旁由开始的抽泣慢慢越哭越大声。虽然两个人都脏地不成样子,而且都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大人按年龄不像是小孩儿的父亲。不过古人结婚早,这也未可知。

    大叫花先是回头斜了小福一眼,啧啧两声,用舌头摘出食渣,“噗”吐到小福身前。接着他猛地一回头,照着小叫花头上就是用力一扇。

    “哭哭哭,哭什么哭。该哭的时候不哭,现在看有人想给你撑腰了就往死里哭,你倒是哭死啊,你死了我正好能挣钱了。快哭,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子,我早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了。该死的王婆子还不要小子,奶奶的,真他妈晦气。”说着,又是左右开弓一通噼里啪啦。

    贵公子看不下去,怒气紧眉上前一把将大叫花双手反抓。看起来他力气甚大,那无赖叫花子丝毫动弹不得,被锁了个严严实实。“看来不将你报官,你是不知道厉害。”“我擦你祖宗十八辈儿!你是不是脑子有……啊啊啊!”

    男子或许是听他口出恶语,突然暴怒,朝他膝盖用力一踹,无赖叫花顺势跪下。年潇站在旁边几乎都能听见关节嘎达一声,不由得身子一缩“哎哟”一声。

    贵公子抬眼瞧了她一眼,又转过头狠狠地朝无赖叫花的背上踢了一脚。“就是有你们这种恶民在皇城为非作歹,才让……让老百姓叫苦不迭!走,今儿说什么都要送你见官。”那无赖叫花早吓得屁滚尿流了,他挣扎着转过身,突然向着贵公子吐出一口浓痰,贵公子顺势向后一躲,无赖叫花刺溜一下鲶鱼一般钻过人群逃跑了。

    贵公子恶气未出,最终只能叹气。“多谢公子搭救!”小叫花见状走过来,结结实实磕了个响头。

    “好孩子,快起来。你家是哪里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小叫花听罢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我不记得了……”

    贵公子动容不已。“子在侧而父不望,父常望而子不近。还有什么比这更煎熬……”听罢,年潇心里给狠狠地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