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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九 三笔一人罔初识 潜心孤待犹不迟

    年潇依稀看到贵公子眼睛中含着泪光,不禁唏嘘。又听他说道:“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你就跟着我吧。虽然不能保你未来大富大贵,但至少能吃饱肚子。”年潇一阵感动,却见阿尔萨兰突然上前道:“公子,不如将孩子送到官府,让官家人找到孩子的父母亲。”

    这时,围观的一位大妈说道:“先不说管家人不一定会管这种小事,再说,就算他们管,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到,如果找到了看家境还不及这位公子,那孩子也不会过上好日子。”“妈妈难道不知道那句话: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哪有什么比自己的亲生父母更重要的?”妈妈反问道:“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孩子的父母都死了,家里也没人了。那时再上哪儿去找像公子这样的好人去?”“这……”阿尔萨兰一时语塞。

    渐渐地围观的人们开始议论。“又不让你养,你管这闲事做什么?”“就是,难得这位公子心善,是这孩子的福气。”“哪有挡这种好事的,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哪儿是小姐,看她身后的妇人没有,不定是哪家的金枝玉叶。”

    年潇见众人矛头竟一股脑转向了自己,岂一个躺枪可以形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能时,那公子清了清嗓子,向阿尔萨兰道:“这位姑娘这样说肯定有她的想法,不知姑娘可否剖白?”阿尔萨兰轻皱眉头,竟踟蹰起来。许久后,突然说道:“如果公子信得过,将这孩子交给我……”“你疯了!”小福惊异地看着她,小声阻挠。

    公子听后也是一愣,又笑道:“可姑娘刚刚还说要这孩子找到自己的父母,不知将孩子交给你之后,你又能怎么帮他找到父母呢?”

    “这……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有一个姐姐,最为善心,收养了很多孤儿,不如求救于她!”“哎,可不行,备不住又是个人贩子!”还有人上下打量着年潇众人,小声道:“听说现在有人专门找小男孩儿送到戏班子,整得跟二刈子似的。”“哎哟,公子嘞,可不行呐!”

    那公子轻轻摆手,依旧谦谦有礼,又问道:“有幸这京城中的善人,我也知一二,请问姑娘,你的这位姐姐尊姓大名。”

    “铁缨络,和烟姑娘。”

    年潇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惊得倒抽一口气,简直窒息。她怔怔地望着阿尔萨兰,却见那公子似乎也知道和烟,眼睛中亦满是惊讶,他上下打量了阿尔萨兰一番,转身又看向年潇。他眨了眨眼睛,轻皱眉头,似是在努力回忆是否认得自己。

    “你是她的什么人?”阿尔萨兰见他有些相信了,反笑道:“公子放心即可,如果我有没有把孩子送到姑娘那里,您一探便知。”

    围在外面的百姓显然察觉出气氛的不同,老太忙拉着老头离开,妇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转身碎步而去。

    “月儿,看来你认识这位公子?”年潇见人群渐逝,悄声问道。没想到阿尔萨兰竟然摇摇头说:“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认识你说的,这个,什么姑娘?”她假装自己不认识。

    阿尔萨兰俏皮一笑:“容奴婢回去跟您说。”说罢,她便径自转身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回头我也好跟姑娘细说。”

    那贵公子低垂着眼睛,笑了笑,道:“你就叫我三儿吧。”年潇听罢不禁皱眉——这人故弄玄虚,还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哼,你是三儿,我还是六儿呢。”说完自己一细想也笑了。她可不就是胤禛纳的第六个。

    三儿也不计较,爽朗一笑,作揖道:“在下见过六姑娘。姑娘善心,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你不用客气,到底救了这孩子的还是你。”

    他似乎只是客套两句,年潇说完后他只笑笑便转身对那孩子说:“你跟姐姐走,会有人照顾你。你拿着这东西,如果那人待你不好,就带着这东西来这里,我自然会派人接你到我家。”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三角符包,红绳系在孩子的脖子上。

    他又在孩子头上拍了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潇洒而去。

    竟不道别。年潇心里一动,望着他的背影,清瘦高挑。忽然觉得这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有江湖气,不拘泥,爽快大方。着金衣的侠客,就像雅痞,总有自己的味道。

    随即,年潇便要求阿尔萨兰履行自己的诺言将孩子送到和烟那里,自己则和宜尔哈在茶楼稍待。

    清茶沁心,年潇回想着阿尔萨兰所说的“铁缨络”。没想到红尘烟巷里的一位钟情于帝子的弱女儿竟有这么硬气的外号。如果不是她看错了那人,就是她看错了以为的江湖。

    圆明园中,胤禛垂钓湖边,隐做孤臣。岳辰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将近半个时辰了,烈日当头,他感觉自己就要晕厥过去了。

    “年羹尧就说了这些?”胤禛突然开口问道。

    “是。”岳辰一惊,暑热竟走了大半,人也清醒了。“王爷让大人办差,大人一刻不敢耽搁。”没想到胤禛冷笑一声:“胤禩那厮让年羹尧办的差,他年大人也没耽误吧。”

    再一次汗流浃背。岳辰立刻跪下,肃声道:“年大人此次除了让下官禀告正事外,还要下官再次向王爷表明衷心。八贝勒府,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走了个过场,万事不敢隐瞒。”

    “你起来吧,站着说话就行。我的鱼儿就让你吓跑了。”胤禛恢复到冷冰冰的样子,斗笠之下的他也已经热得不行了。

    头上太阳烤着,脚下湖水发着,活像蒸笼里。但胤禛依旧平心静气,前日皇阿玛告诫他要沉住气。他必须要做到。

    许久后,他又问道:“太子那边对曹寅之死表态了吗?”“噶礼是支持太子的,他现在不敢得罪自己的拥趸。”“他革职之后还算安稳吗?”“案子是王爷主张翻的,他不敢说什么。”“他家老太太精神头还好吗?”“好得很。”

    胤禛又不再说话。他好像雕塑一样,两只手架在腿上,一动不动。浮子也不动。岳辰简直怀疑是否真得有钩子在等鱼儿。胤禛更像是为了钓鱼而钓鱼,没鱼上钩也不着急,就是静静地坐着。

    整个最热的午时,岳辰就这样艰难地熬了过去。回到驿站,一张脸疼得厉害时,苏培盛送来了晒伤药膏。

    “王爷原本是想让大人在圆明园多住两日,等伤养好了再上任。但园子里毕竟人多口杂,怕大人行踪泄露,所以不得已而为之。”苏培盛谨言慎行,对岳辰也十分恭敬。

    “公公说得哪里话,下官怎能不知王爷其实是在考验我,我又怎能不知好歹。”岳辰一说话,就感觉嘴角干涩地在扯着疼。一笑,竟尝到了血腥味。

    “不知年大人有没有家信交给侧福晋的?”苏培盛突然问道。岳辰一惊,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已经汗湿了半边。“今天拜见王爷,王爷没提,我也没敢报。”他涩涩地笑了笑。

    “大人真是小心谨慎啊,咱们不是外人也不说外套话了,现在王爷一门心思住在圆明园,不肯过问政事,外面的脉络还得年大人眼神明亮。”“这个自然。”岳辰眼神垂在那封家信上。苏培盛敏锐地觉察到,心里一愣,便将家信放到了怀里。岳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封家信。

    “侧福晋过得挺好的,平日有弘历世子陪伴,快乐地很。这不,今天福晋带着小阿哥们进宫了,她请了一天假出府游玩了。”

    岳辰定了定神,咧不开嘴地轻轻一笑:“年大人与侧福晋兄妹情深,其实……本打算求侧福晋回信给大人的。不想竟不能成行。侧福晋犹豫前事种种,如今和家里不大联系,请公公转告侧福晋,有时间给大人写封家信,以解挂念之情。”

    苏培盛近日多在圆明园,也听到了些年潇有疏远娘家的消息。犹记得那袋儿金叶子,并岳辰既已请求,只好满口答应道:“请大人放心,奴才一定转告。福晋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哪有闺女不想家的,实在是没有时间。请大人回禀年大人,奴才一定尽心将家书送达。”

    “有公公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岳辰似是终于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座椅道谢。亲自送走岳辰之后,苏培盛才离开驿站。拿出汗津津的家书,突然觉得千斤重。

    如今京城风卷云容,各人都拥了大团乌云企图翻云覆雨。苏培盛望着这沉闷闷地天,叹了口气:“是该下场大雨了。”

    自然,回到圆明园苏培盛将岳辰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了胤禛。那时他在抄诗,蝇头小楷,练得汗珠子都打湿了宣纸。冰盒子,绿豆汤,解暑的东西一样接一样送到胤禛身边,他连抬头瞧一眼都不瞧,像正受罚的小学生在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

    可他那年已经三十五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