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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梦一场:年妃传 十 着人祸兰折心骇 钓鱼台稳者独安

    宜尔哈的话无疑像晴天里面的一记惊雷打在了年潇的头上,以至于一阵晕眩,萨碧惨死的画面走马灯一样瞬时闪过眼前。一股凉意自脊梁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福担心她,转过头怒视着宜尔哈。“也不怕冲撞了主子!”可即使听到了训斥,宜尔哈依旧恍惚,嘴巴张了张只知道呼气吸气,直愣愣地竖在门口一动不动。看来真是吓得不轻。

    年潇像是钉住了一样,灌了铅的双腿无法移动。亦如她现在的头脑,也空空如也。

    她感觉自己正在撒哈拉大沙漠跑马拉松,只有跑到终点才能有水喝。每次她想放弃,就能听到死神敲响的警钟。

    稻草……我的救命稻草呢……

    “秦嬷嬷呢,去叫秦嬷嬷来。”小福连忙吩咐下去,劝道:“主子别着急,天大的事有奴才们帮您一起顶着,顶着。”年潇转头看时,小福已经脸色苍白了。

    不一时,秦嬷嬷赶来。“福晋有何吩咐?”年潇试图微笑,才发现脸已经僵硬。一扯动,嘴唇撕裂的疼。“一会儿我们要忙些事情,可能会有些吵,还请嬷嬷好生照看着小家伙。”秦嬷嬷毕竟有些年纪,是见过府中市面的,见主子神情不似往常便知一二,连忙知会答。年潇又嘱咐道:“无论前院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保护好元寿。任何人无论奉了任何人的命令都不能抱走阿哥,知道吗?”“是,奴才遵命。”“辛苦两位嬷嬷了。”年潇近似于惨白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待嬷嬷走远后,年潇方道:“小福,派可靠的人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小福见年潇恢复了神智,隐忍欣喜,忙应道:“主子放心。”转身快步而出。

    少顷,年潇带着人前往偏院,院中三五成群的仆人皆作鸟兽散,窸窸窣窣不绝于耳。年潇站住脚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环视一周,大多都不认识。不觉凛然——看来自己是多愁善感太久了。

    见年潇赶来,原本围在阿尔萨兰房前的奴仆一哄而散。只有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守在她身前。

    阿尔萨兰痛苦地歪躺在床上呻吟着,双手紧攥着被子,身子窝成一团还是忍不住惊呼,年潇虽然设想了多种情景,但还是惊愕地倒退了两步。血腥味好像一把针扎在她的心头,她好像走进了渣滓洞。小丫头呜咽着扑倒在年潇脚下:“侧福晋您可来了,您快救救兰姐姐吧,她……她要死了,兰姐姐要死了……”

    阿尔萨兰似是听到了有人进门,忽然仰起头睁大了眼睛抬起头,见是年潇,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含含糊糊,突然又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即使这样她仍倔强地高举着手,向着年潇。

    年潇又是一阵眩晕,她并不晕血,只是想象不到从阿尔萨兰这么小的身体里面会抽离出如此多的血之后,她还要面临什么。年潇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茫茫然倒抽着凉气。“别胡说,兰儿定能逢凶化吉……”年潇扶起小丫头鼓起勇气走到床边,抱住阿尔萨兰握紧她的手,却只觉一把汗腻腻的竹竿直戳戳地横在自己手里。

    阿尔萨兰仿佛想把所有的疼痛都化作力量一路灌到手指,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年潇——是想说什么,又被什么禁锢着说不出口——“你怎么样?”空洞的问句,自然听不到答案。年潇拿出手帕擦拭阿尔萨兰头上豆大的汗珠,却正值她又一轮的疼痛,阿尔萨兰试图隐忍但最终失败,歪过身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惊呼四起。即使在年潇二十八的生涯中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换做她紧紧地握住阿尔萨兰的手掌。

    “大夫叫来了没?怎么还没听见信儿。”小丫头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年潇皱了皱眉头,喊道:“来人呐!有没有人!”随后,小福快步跑进来。“主子莫急,大夫已经请来了。您放心,胡先生是自己人。”话音未落,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看见年潇脸一红,碍于礼仪,低头转身便和身后跟着跑进来呼哧带喘的小厮撞作一处。年潇看不惯,嗔道:“都什么时候了,分不清孰轻孰重嘛。快来看看吧。”她松开阿尔萨兰的手,让出位置。

    年潇转身看到一直在抽抽嗒嗒在哭的小丫头,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樱。”年潇抚摸着她的头,低声对小福说:“让城子把南屋收拾出来,送小樱过去,好好休息休息。”小太监得令退下,年潇忽然又问:“你说这大夫姓胡?”小福点点头。“那他叫什么?”“胡兆翀。”“看起来岁数不大,可靠吗?”正说着,胡兆翀便从卧房走了出来,年潇忙问:“怎么样?”胡兆翀一脸疑惑,讷讷说道:“是中毒的表象,可脉象上来看,又不像是那么严重的,不应该啊……”

    年潇回头望着小福,以示并不信任此人。小福便又问:“舍妹实在疼痛难忍,还是请先生开些解毒救命的药吧。”胡兆翀忙点点头:“好的好的,先开些药吃吃看。”“吃吃看?”年潇冷笑,“这可也是年大人吩咐的?”

    胡兆翀眼看着岁数不大,又内向。听得年潇冷冽一语,更加面红耳赤。正坐实了年潇心中所想。“哼,用不着三天两头敲打我,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的命不值钱,我丫头的命自然更不值钱,胡大夫您看着办。”

    胡兆翀一惊,手中擦汗的帕子也掉到了地上。倒是小福轻叹,道:“侧福晋的话,相信胡先生听明白了,也定当尽心为兰儿诊治。还是烦请先生开药方吧。”胡兆翀诺诺应了,开箱动笔。年潇漠然回到阿尔萨兰房中,宜尔哈回禀道:“刚刚大夫给喂了颗金丹,姐姐又吐了口黑血,像是好多了。”

    北风严酷,南墙如纸。私语可畏,念珠亦静。苏勒缓缓睁开眼睛,迎上宝西勒闪烁的目光。“裕康阁怎么说?”“钱姑姑一直病着。”“王爷呢?”“还没回来,门上会说是骑马走的。”苏勒轻声说道:“这大冷天的,会去哪儿呢?”沉思片刻,苏勒又道,“看着裕康阁,尤其看住那个苏惠然。”宝西勒躬身应差,复又犹豫道:“那元寿阿哥怎么办,请福晋示下。”苏勒站起身来,跪久了难免有些腿酸。静室中没有座椅依靠,宝西勒便扶着她坐出静室。

    “天申睡醒了吗?”苏勒却先问道。宝西勒一愣,愧道:“奴婢未曾留心,请福晋责罚。”苏勒微笑着摆摆手,道:“不怪你,如今这王府里不再是只有一张弓两支箭对着咱们,你谨慎留意是好的。可若是赤手空拳,难免不敌。”

    宝西勒自小跟在苏勒身边,耳濡目染自然聪慧,连忙应道:“福晋是说,天申便是咱们的武器。”苏勒满意地点点头,道:“天申是,元寿又何尝不是呢。自古王室,稚子与其母互为甲,互为枪。年潇虽然年幼,但毕竟是世家之女深知血脉才是府院中的要害。你看耿月桥每每歇斯底里地和我索要孩子,难道钱若照就真的心甘情愿?”

    宝西勒轻皱眉头:“难道福晋认为下毒害阿尔萨兰的是裕康阁的人?”苏勒沉默不答,宝西勒欣喜道:“那福晋您一定要彻查此事,若真是钱姑姑所为,那岂不是可以斩草除根了。”苏勒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宝西勒。“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可真是自小到大一点儿都没变,哎哟。”

    宝西勒霎时红透了一张脸,佯作羞恼,道:“奴婢愚笨,福晋别嫌烦要提点奴婢,奴婢才能为福晋分忧啊。”

    苏勒轻叹,笑道:“汉人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不怪你,你没有孩子,自然不了解。年家势大,不怕濯缨日后不会享有专房之宠。我们没必要为她添柴。钱若照也是一样,有个亲生儿子,自然是长久无忧。我是这个王府中的女主人,自然是所有孩子的母亲,只要孩子们平安健康,养在何处其实并不重要。你若想知道这件事我要怎么解决,我只告诉你,不管是现在,还是往后,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王府之中不偏不倚,前后平衡,便是解决之道。”

    “是,奴婢明白了。”宝西勒平静下来,她端起茶杯奉给苏勒。“我会知会洛德鑫,让他这两天多注意一些,各院里我和果辛也会打好招呼,不让人借机挑事。”苏勒接过茶杯,舒心地笑了。“很好,汉人讲究中庸之道,你没事儿和果辛多看些汉人的书。往后啊,咱这儿王府里的汉人会越来越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宝西勒谢了赞赏,笑道:“那就只差等王爷回来,福晋费心回禀,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苏勒又凝神问道:“逸和轩请的是哪里的大夫?”

    “听说是城南胡兆翀。”

    苏勒听罢,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还用得着等我回禀,王爷这回儿恐怕知道地比咱们还仔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