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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食宴 第229章 准提供佛

    “你瞧这零散残骨,原本也如你我一般能动能走,能怨能笑,自有一番悲欢,同为有情众生,并无任何殊异分别之处。缘何因一人之残虐,断绝百人之悲欢?”

    萧数参仍痴望着混着红褐泥土的残骨,口中喃喃,似是在对莫途发问。

    莫途却无心关注这等无有百战怨血产出的孱弱躯壳,他只择最紧要事问道:

    “不知这黄泥壳又是何物,应如何祛除,道友可有法子教我?”

    立于萧数参身侧,是一个泥俑样的女童,也如莫途那般被黄泥覆盖。只是萧数参不断将掺着血的手掌印上黄泥壳,受他鲜血洗刷,这黄泥壳也渐渐化去,不再覆上来。

    覆面的泥膜被血手拂开,显露出一张惊悸的脸庞,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泥血混合的斑块中犁出几条道来。

    萧数参轻轻抹去女童脸上污迹:

    “她叫小蒲。因收留僧侣,父母俱被这伙螳驹寺恶僧所杀,独她一人存活,却也被恶僧制成【供佛】。”

    小蒲只是呜呜哭泣,声音嘶哑。

    莫途捻动掌心的黄泥:

    “此为【供佛】残余?嘶,我与那海椿秃驴斗法,确实着了道,被他用莲台炮制,言说什么要奉我为佛,实则是把道爷我抽骨吸髓,着实歹毒。”

    莫途犹能感到一丝虚弱。

    萧数参点头:

    “螳驹寺祖师,螳圣僧是一位准提佛法脉的大僧侣,此人行事刻板,不亲外道,不离正法,故螳驹寺诸多神通法门,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准提佛法门。”

    “准提佛祖所传新式佛法二脉,不同于我即佛法脉喝佛骂祖,唯我独尊,准提佛一脉却要谦逊得多。”

    “准提佛祖曾开示曰:‘佛法无边’。准提佛法脉以此为无上精要,法脉诸寺僧侣不称尊号,不受果位,自诩为佛前沙弥,痴愚拙僧,只是勤勉修行。日长佛法一丈,以求离佛更近一尺。”

    “甚至也有些激进的大寺传言说,准提佛祖也在自修,当不得……咳。”

    萧数参止住话头,从小蒲肩头撕下一块黄泥,转而说道:

    “这般佛理,在准提佛诸寺中称为正法。所谓求正法,其实就如道人那般打熬法力,巩固境界而已,法门无量,道途无穷。”

    他举起那块黄泥:

    “最广泛的,乃是【供佛】,此法脱胎于旧式佛法护法神一道。”

    “旧式佛法有言,众生皆有佛性。准提佛诸僧自己不愿成佛,却颇愿推他人一把,成为他们的佛陀菩萨。”

    “他们依照旧法,发大誓愿,得殊异愿力,却并未以此来修铸佛身,而是当做粘虫蛛网,捆来其他生灵修士,做他们的佛陀菩萨。”

    “供佛供佛,供的不过是一颗觊觎佛陀的乌漆贪心。”

    “至于佛?实则是诸僧供在案上的肥肉,簇拥到身前的挡箭牌罢了。”

    萧数参点数莫途与驴兽:

    “像道友这般金丹修为,若受螳驹寺的百劫愿力捆缚,必供他们驱策吸食。而小蒲这种凡人,受百劫愿力缠裹,却是要做一件称手的法器。”

    他叹息一声:

    “螳驹寺穷搜二郡资粮,炼得三十七个【应供罗汉】,我只救下小蒲一人。”

    莫途望一眼半身褪去泥壳的女童小蒲,立即道:

    “还望道友再救我一人!”

    萧数参噗嗤一笑:

    “这般残余最多滞留半月,无甚大碍,道友大可放心。若你着实心急,且取我一壶血去,中和百劫愿力即可。”

    莫途取壶等候,自然问道:

    “道友有何差遣?”

    萧数参颔首,一指北方。

    ……

    “啊呜。”

    褪去泥壳的莫途浑身舒爽,一拍驴头。叫天道人张口,便有千数昏沉兵士化作滚地葫芦,落在空地上。

    这些兵士遍体长着一个个透明的脓肿,其内如游鱼般悬浮着黄纸符。

    均是尊奉浑璞道君的柳天师麾下兵士,奉了诏令,要趁两家诸侯起兵锋时浑水摸鱼,大肆掳掠两郡凡人。

    不想事迹败露,莫途打退了为首金丹大修,又纵驴吃了大半兵士,只留了些给萧数参交差。

    “谢过道友援手了。”

    萧数参点头。有一队觉者自他身后走出,熟练地剐去兵士脓肿,洗出符文,再一剑封喉。

    而后,又将这些黄纸符一一贴上新鲜尸体面目,念动咒文,催动法力熬炼。

    片刻后,这些瘫软的尸体一一站起,已成了一具具弥散不俗气息的符尸。

    “这觉者到底也与萧数参联系甚深,不算违背他不杀的誓愿?”

    莫途斜了一眼萧数参。

    他绷着脸,一双手上有细微漆黑的火焰燃烧,皮开肉绽,散发一阵烤肉的焦臭。

    见莫途投来问询的目光,他强笑道:

    “些许反噬,尚能承受。不过是皮肉烧灼之苦而已,北俱芦洲中痛苦更甚者不知凡几。”

    “若得这一批符尸助力,谭国主更有几分胜算战胜羽将军,也好早日终结鳞卢七国之苦。”

    莫途回味了一番萧数参鲜血淋身时的飘然滋味,忽然道:

    “再多来些符尸,多来几分胜算,萧道友以为何如?”

    ……

    叫天道人载着莫途,沿着冥冥中的召唤,离了谭国军营与几处战场,来到一片勉强称得上幽静的沼泽前。

    “你这憨货,是哪支罗教法脉的,敢来搅浑璞吾师的道场?”

    莫途摩挲着驴头,循声下视水面。

    水中倒影,在他身侧突兀多了一个怀抱鲤鱼的童子。

    他眼含怒火,又带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期待。

    似乎期盼着莫途如梦初醒,跪下来求饶。

    正是此前被莫途打得逃遁的金丹大修。

    莫途笑道:

    “方才真是狗眼不识真仙当面,竟敢趁着顽勇,打伤了道友。”

    那童子傲然道:

    “我瞧你也是个野路子出身,连我们罗教招牌寄身法练得也不甚精熟,本体入定前诸多知识都未交给寄身。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浑璞道君的尊名都忘却了!”

    莫途大笑道:

    “道友这寄身法练的也不太好。我只单说一点,道友好像连家门兄弟都认错了,行此等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之举。萧道友以为何如?”

    沼泽水面多出第三个白衣倒影:

    “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