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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食宴 第230章 怪鱼

    沼泽倒影中,那抱鲤童子又惊又怒,将手中那尾红鲤推至身前。

    鱼嘴一张,吐出大片红金焰火。沼泽巨颤,涟漪波荡,将所有倒影搅做一团,掩去了抱鲤童子的身形,唯余无数团互相交缠的红金色旋涡。

    立于沼泽边的两人抬头,却见一团厚重云气不知何时凝聚,恰似水中漩涡倒影,携无穷灼热与万千毒光,兜头朝两人砸下。

    莫途拍驴而上。叫天道人只一声嘶鸣,便撕裂了这团交缠的云气,长舌如厚掌拍出,将所有残余臜物抛飞。

    “准提善佛!”

    萧数参唱一句佛谒,俯下身,将白皙的右掌插入红金色水波中。

    如入油锅般,他的手滋滋作响,转瞬枯黄,皮焦肉烂,纵裂的破口滴下一大滴大滴人油。

    人油入水,如一个娴熟的画师得了良墨,泼下狼毫,转瞬间绘就千百个敞怀大笑的肥大佛陀。

    由是一寸水波一寸水波地铺陈,数息间重重佛陀占据整片沼泽,将所有红金漩涡吞噬殆尽。

    萧数参搅动手掌,沼泽中央处数十个肥大佛陀笔墨扭曲,融合,化作一幅更大的佛像,受泽面诸佛拱卫护法。

    那佛仍是敞着怀,却有一尾臃肿不堪的红鲤卧在佛陀大肚处。红鲤勉力弓着头尾,将头往上递,蚕食着佛陀琉璃心脏。

    莫途下瞥一眼,这诸多怪诞佛陀都顶着肖似的脸,正是抱鲤童子。

    萧数参单手合十,神情悲悯,做狮子吼状:

    “我见众生皆是佛。鲤生拔苦佛!”

    水面诸佛欣然开口:

    “是我……”

    但下一瞬,涟漪波荡,居中卧鲤佛陀寸寸崩解,诸佛或闪灭消散,或做暴怒状,杂乱回骂道:

    “我呸!哪来的准提妖僧,抓狗抓到本真人头上来了!”

    水汽蒸腾,诸佛沉覆,沼泽如镜般破碎,显出其下陈列的白骨来。

    那抱鲤童子挣开骨骸,化作一道红金遁光飞出,却撞入一片混沌之中。

    天地倒转,诸象扭曲集于一点,显出一个骑驴道人身影来。抱鲤童子挣在混沌中,如蚊虫倒坠蛛网,一时不得脱困。

    莫途骑着驴,高居苍穹,好整以暇地拖动虚界与他撕扯。

    萧数参微微一笑,举起烧焦的右手,掌骨脱落,骨粉洒落,皮肉扭曲粘连,整只手掌扭成一团,隐隐有物在其下蠕动。

    一息后,他的身前浮现一块怪模怪样的令牌,乃是他的掌骨扭曲而成。

    牌上浮有方才萧数参假造的卧鲤佛陀,只是佛陀敞开的肚腹内,琉璃心脏低垂,那尾红鲤却不见踪影。

    抱鲤的童子一声未吭,就化作一道流光注入令牌,红鲤自他手中跌落,坠入虚界之中。

    萧数参扬声道:

    “莫道友,我封了他的寄身,且小心他污秽的本体,斩灭他的灵灯!”

    莫途闻声,一拍驴头,叫天道人背上黑毛疯长,粗黑的兽毛将莫途裹成莲苞与粽子,隔绝了他的感知。

    几乎同一时间,漫天红金光影排开了叫天道人的虚界,于虚空中生造成湖,一头怪鱼跃出红金波涛,其光掩过大日。

    其身有几十里,虽为鱼,却有一绺一绺红毛自金鳞间隙生出,遍覆全身。体侧有六鳍,鳍下挂着一束纤长的人腿,各有数十个关节横生,扭转自如,如水藻般在虚空游动踢踏。

    鱼鳃下浮起一颗颗赤红的眼珠,随鳃盖开合明灭不定,而本该长眼珠处却烂出两个疮洞,爬满了人身粗的白蛆。不时有一条长满倒刺荆棘的舌头舔过,勾走些白蛆入腹。

    又有九根长矛也似的烛台钉在怪鱼的嘴旁,虽粗如合抱大树,也不过像几根粗短的鱼须。

    莫途搁着叫天道人兽毛包裹,也顿感一阵狂躁烦闷的心念在他脑海里肆虐。

    对水无来由的渴望,还有污染水源与生灵血脉的残虐欢愉伴随烦躁在他周身撕扯,引得他皮膜开裂,钻出数条蛆虫来。

    即使早有防备,莫途仍有些慌忙,他驾驴退至萧数参身后,运法压制异变。

    “道爷的本体还是太过孱弱了。”

    “果如典籍所言,罗教修士都是一群走火入魔的疯子。”

    那怪鱼也无神智再寻莫途,只是长嘶一声,陆地皲裂,地下暗河汨汨涌出,形成纵横水网。他的长舌如鞭,剐下不少血肉。在他快意的嘶吼声中,这些血肉如雨落入河网,将河道侵染得仿若大地的血管。

    萧数参扯开衣襟,手持利刃,不断从两肋肚腹削下肉条。

    这些肉条甫一落地便长出手脚眉目,拖着长长的金线四处奔走,布下一方大阵,将走火入魔的怪鱼拢住。

    怪鱼嘴边,一截烛台骤燃,其焰澄蓝,抱鲤童子虚淡的身影勾勒,他扫了一眼萧数参与莫途,饱含怨毒。

    童子迅速钻入鱼嘴内。硕大的怪鱼蠕动,鱼鳃处开阖的众多赤红眼珠多了一丝灵醒。

    污染天地的异化气息也为之一敛。

    而后,怪鱼长嚎,一层沾染血色的金芒自他身上荡出,迅疾覆过莫途与萧数参,向极远处掠去。

    “休得请援!”

    萧数参背后长出血淋淋七根脊柱,顶上各有一颗头颅,俱都张开口,口中有一点旋涡,引得天地倒转,万象扭曲。

    同样是金丹大修招牌神通虚界,萧数参使出来却要远甚于莫途所见的任何一个金丹。

    那一层血色金芒俱被倒扯回来,随万象一同没入他的七张口中。

    萧数参的背后如长一颗果树般,七颗头颅发红肿胀腐烂,最终栽落在地,又被肉条小人搬过去,更一步加固大阵。

    莫途终于压制住了异变,冲将来,驾驴撞开了红金光湖,打散了横挡的怪鱼人脚,将鱼嘴边的那截点燃的烛台折断。

    却也奇哉,剩余八只巨大烛台任驴舌挥洒,也如幻影般触若无物。

    而此时,随烛台跌落熄灭,怪鱼的心神也好似被斩落,重归走火入魔的混沌。

    邪异的气息再度膨发,又一次侵染了莫途,逼得他后退。

    莫途再度退至骷髅样的萧数参身后。

    “那烛台,应该是这厮法门留下的九道心神念头,以此保持神智,不堕为臃肿蠢物。一道接一道,全灭了,他也就彻底沦入走火入魔了!”

    莫途了然,驾驴在虚空中踢踏,与怪鱼长舌及人脚触须周旋,只是不离鱼嘴太远,静候第二盏烛台燃起。

    更远处,一道闪着金光,又有小人护持操控要处的巨大罗网渐渐成型,缓慢挪来……

    “第八道心神!”

    叫天道人嘶鸣,怪鱼为之一滞。萧数参身躯成泥,又从泥中曳出一道灰蒙蒙的刀光。

    红金汤,鳞脚林,怪鱼清醒时的诸多布置都被这一道灰暗刀光洞穿,留下不小破口。

    莫途沿着缺口深入,一举折下第八根烛台。

    “这厮要发狂,再退。”

    莫途一闪念,却见最后一根烛台亮起。

    抱鲤童子淡蓝身影勾勒,却并未钻入鱼嘴。

    而是对近前的莫途稽首,再无初见时傲然。

    “真人在上,贫道修行不济,道行浅薄,已是心服口服。你我同属罗教,虽非同一宗门,然,筑道基时受天尊赐福,结金丹后谒天尊听讲,花开各异,本是同枝。哪有什么门派分别?”

    “左右不过一次宗门任务,还请真人师兄放冕鳞子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