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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岭轶事 第六十章 飞天蜈蚣杜府撒泼

    杜长者午睡初起,在院子里活动完筋骨,便坐在小房火塘边煨茶,刚把头盅祭完土地,就见三保气喘吁吁地抢将进来,一跌声叫道:“爷爷,爷爷,大事不好了——”杜长者回头瞪了三保一眼,随手将茶盏放在铜火炉边上,轻声笑骂道:“小猴子懂得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有甚屁事?”三保惶急道:“喜儿哥与人打起来了。”杜长者道:“你们平时打架斗殴惹得事还少吗?值此大惊小怪。”三保道:“这次不一样。”杜长者奇道:“有甚不一样处?”

    三保背倚门栏,喘息方定,这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上项事端细表一番,临了不失时机地添上一句:“爷爷快去瞧瞧,倘若去得迟些,喜儿哥可就吃大亏了。”

    “有点意思。”杜长者听了,慢悠悠沏满一盏茶,轻轻呡了一口,却才眉开眼笑地说,“你们两个自恃有几分本事,素日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今日难得有人替我管教,倒要好好套谢一番了,”

    “这……”三保听了,目瞪口呆,右手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嘛?”看到三保吃瘪,杜长者便放下茶盏,起身走到门口,拍着他的肩膀,面色庄重地说,“去了好好说话,恳求人家高抬贵手,就说爷爷请他喝茶呢!”

    “嗯。”三保见爷爷说话认真,绝不似开玩笑,只好点头答应,极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等等——”三保还未走出院门,却被杜长者喊住,只听他高声叫道,“杜福,杜福——”

    “老爷有何吩咐?”管家杜福拿着一把长柄剪刀,正在花园内修整花卉,闻听杜长者喊叫,忙撇下家什,搓着泥手问道。

    “赶紧拾掇利索,拿上拜匣前往义庄请客。”杜长者背负双手,扫了三保一眼,加重语气道,“你们两个务必将人请来。”

    “去请谁个?”杜福小声问道。

    “我也不认识。”杜长者抬首望天,有点莫测高深地说,“你只须跟着三保去就知道了。”

    “是。”杜福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声,去厨房净了手脸,从客厅取上拜匣,一老一少便匆匆朝义庄赶去。

    二人来到教场,三保见刚才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不少,尽皆簇拥在一起,只是圈子小了不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更无一丝空隙。杜福倚老卖老,走到前边,口中连叫“叨扰”,双手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就见杜喜儿双手撑地,仰面朝天半躺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鼻青眼肿,心有不甘地瞪着对方。那汉子双手叉腰,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地笑容,觑见有人挤了进来,故意冷声嘲讽杜喜儿道:“怎的,还不服气?嘻嘻,可惜你没有那等本事,干瞪眼管甚用,唬谁呢?俺是吃白米干饭长大的,可不是被某些阿猫阿鼠吓大的。”

    杜喜儿从小到大,从未吃过此等大亏,一时怒气攻心,只见他面皮青紫,嘴皮颤抖,口角抽搐,却发不出一丝声息。便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浑身伤痛,将身子晃动几下,强要挣扎起来,怎奈伤势严重,恁是站不起来。那不争气的泪水却涌出眼眶,凝聚成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滚落在地。

    三保见状,忙抢步上前,弯下身子,将他慢慢扶将起来,轻声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哥哥不必伤心,随我回家将息去吧。”

    杜喜儿踉踉跄跄拾起身子,喘息片刻,却才转过气来,愤愤然道:“输赢事小,叵耐被那厮连番辱没,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三保道:“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待养好身子,再理论不迟。”

    那汉子正欲动手收拾行囊,听了三保此番言语,回头冷笑道:“想要与我理论,须得凭拳头说话,料你俩小子加起来也不够份量,赶紧回去叫个有真本事的前来与爷理论,我这里恭迎便了,走的不是好汉。”说完便大咧咧坐在包裹上,面上神情一顿,故意妆个静势,双手抚膝,犹如老僧入定,闭目养神。

    三保欲要张嘴回怼,却被杜福出言阻住:“小少爷休要多言,赶紧带上大少爷回家将息,这里就交由老奴处理吧。”

    “老管家言之有理——”杜福话音一落,便从人群中走出几位相熟的乡邻,随声附和几句,相将着搀扶住杜喜儿。围观的人群忙闪开一条道儿,众人便簇拥着慢慢离去。不嫌多事的朽麦衣亦喜滋滋地尾随在后,屁颠屁颠地寻热闹去了。

    目送杜喜儿等人远去,杜福这才转身对场上之人道:“这里也没啥子好看的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见杜福发了话,众人也觉着待在这里委实没有多少意思,便发声喊,纷纷四下散去。其中也有几名好事之徒不想离开,但经不住杜福刀子似的目光连番催逼,只好极不情愿地慢吞吞离开,他们三五一群地走到僻静处却才停下,回转身子远远地瞧着教场。

    打发了围观之人,杜福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汉子面前,双手抱拳道:“敢问壮士高名上姓,贵乡何处?”

    那汉子听了,打个呵欠,徐徐张开双目,分明大梦初醒,将杜福浑身上下扫了个遍,方才懒洋洋地答道:“吾乃堂堂正正地良民百姓,一非江洋大盗,二未作奸犯科,问恁细作甚?”

    杜福赔笑道:“好汉误会了,老奴不是那等意思。”

    那汉子道:“那问名姓干啥,莫非想暗算咱家?”

    杜福道:“老奴不敢。”

    那汉子道:“看你偌大年纪,衣冠楚楚,分明是位尊长,却自贬身份,口口声声称呼老奴。既然为老不尊,甘做下人,身后必有厉害角色。主家却是谁个?”

    杜福不温不火答道:“壮士所料不差。我乃杜府家人,奉主人命令,特来恭请壮士前往舍下叙话。”

    那汉子复又问道:“你家主人却是谁个?”

    杜福面露得色道:“我家主人名讳,老奴不敢轻言冒犯。至于名号,倒也敢说,他就是那川拢道上赫赫有名的西陲雄鹰杜长者是也。”

    “西陲雄鹰——好大的名号,真真吓煞人也!嘿嘿嘿……”那汉子听了,对着杜福就是一阵冷笑,继而双手叉腰,满脸不屑地说,“小爷行走江湖,值钱的东西没有,就烂命一条,也未曾犯过王法。依往日的脾性,莫说你家老爷子,纵使天王老子,也休想将我呼来喝去。今天看在你一大把年纪,又手持拜匣的份上,也不难为你,就前去会会他。不过,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咱可是给您老脸面,却不是冲什么‘西陲雄鹰’名头去的。”

    “壮士高抬老奴了。”杜福赔笑道,“承蒙赏脸,教老奴完了这份差事。来来来,老奴帮你拿了行头,前去舍下一叙。”

    “不劳尊长动手。”那汉子甩甩膀子道,“些许物事,在下还拿得动。”

    可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见杜福低声下气,一昧做小,那汉子面色稍霁,言语也和缓了许多。只一会儿功夫,便干净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很轻松地扛在肩头,紧随杜福前往杜府去了。场上那些嫌热闹还没看够的闲汉,便三三两两的远远跟在二人身后,还想再一饱眼福。

    再说杜喜儿一行人进的院门,就被等的心焦的杜长者截住。朽麦衣抢在前边,实想鼓动其三寸不烂之舌,添油加醋地挑拨一番,看见他脸色阴沉,面色不善,便识趣地躲到人群后,硬生生将嘴闭紧,缄口不言。三保、杜喜儿亦将头低下,不敢则声,静等爷爷训示。看着二人畏畏缩缩的样子,杜长者皱了皱眉,有些爱怜地轻轻叹息一声,遂仔细检查了一番杜喜儿的伤势,见只是皮外伤,于身体并无大碍,却才将心放下,嘴上厉声叱道:“你们平素眼高于顶,从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终于长见识了。幸亏对方手下留情,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要不还真有你的好看。就凭他的这种手段,没教你伤筋动骨,将息个一年半载的,已是天大的情分了。两个小兔崽子听好了,休想教老夫为你们出头打抱不平,这个跟头你们就认栽了,乖乖地到后堂自己调养去吧。”

    杜喜儿低声答应一句,便由三保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后院。一旁围观的朽麦衣等人自觉没趣,朝杜长者打个招呼,便唯唯诺诺地四下散去。

    功夫不大,杜福领着那汉子走进院门,见杜长者背负双手,在廊檐前的花园边来回踱步,便紧走几步,躬身禀告:“启禀老爷,客人请到了。”s

    杜长者抬头扫了那汉子一眼,微微一笑,迎上前去,双手抱拳道:“贵客光临寒舍,自是蓬荜生辉,本该出门恭侯,奈何年老身懒,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那汉子放下行头,将杜长者浑身上下觑了个便,也不还礼,只是大大咧咧地说:“俺是个实在人,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还是少说些罢。”

    杜福见其出言不恭,面色不善,忙岔开话题道:“您二位先到客厅少坐,我这就去后面着人准备果品茶点,却好慢慢叙话。”

    “客厅就不须去了。”杜长者行武出身,早年间镇守边陲,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性情刚烈。晚年归隐山林,修身养性,脾气虽说改变了不少,但终归是混场面的人,被人追捧惯了,听了那汉子不冷不热的几句抢白,脸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怎奈是有理不打上门客,况又是他刻意请来的客人,不好发作,只得将胸中那缕腾腾烈焰强行压住,嘴上不温不火地吩咐杜福道,“时值正午,烈日炎炎,客人远道而来,莫若就去凉亭喝茶,也好消消身上的暑气。”

    “喏。”杜福答应一声,知趣地转身离去。

    见杜福去的远了,杜长者双臂环抱胸前,问那汉子道:“凉亭用茶,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那汉子不亢不卑地应道:“甚合吾意。”

    杜长者右手一扬道:“那就请吧。”

    那汉子道:“劳驾头前带路。”

    杜长者听了,不再言语,径自走在前面,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庭院小径,穿过三进院落,曲曲折折地走进后花园中心的那座八角凉亭。时值初夏,正是百花绽放的季节,只见凉亭外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蜜蜂欢叫,彩蝶翻飞,香风阵阵,沁人心脾。那凉亭雕梁画栋,起脊瓦兽,檐角处挂着风铃,叮咚作响,悦耳动听。雕漆栏杆锃亮,梨木地板泛光。桌明几净,不染纤尘,果真是一处消闲避暑的好去处,雅士聚首的妙地方!

    杜长者将那汉子让进凉亭,分宾主坐下。移时,就有丫鬟小童端来茶点果盘,不外乎新鲜樱桃、霜干柿饼、松籽核桃、桂圆大枣……满满布置一桌,甚是丰盛。待摆放停当,杜长者令他们退下,亲自把起茶壶,翻转茶盅,倾出半盏,撒向亭外,先行祭祀了土地神只,方才将盏斟满,推到那汉子面前道:“尊驾请用茶。”

    那汉子也不推让,只手端起茶盅,仰头一饮而尽,又从杜长者手里讨过茶壶,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待茶壶告罄,就用手背擦着嘴巴,自言自语道:“可惜呀可惜——”

    杜长者奇道:“可惜什么?”

    那汉子道:“茶是好茶,景是美景。只可惜俺是粗人,枉费了主人一片雅兴。”

    杜长者颔首笑道:“贵客说笑了。穷乡僻壤,无物以奉,惟有一壶清茶,实在简漫得很。”

    那汉子冷笑道:“慌不择路,饥不择食,牛饮解渴,倒也值当。”

    杜长者听了,心中就有了一二分的不快。碍于颜面,只是顺着他的口风道:“壮士直言快语,倒是个风趣主人。就不知高名上姓。仙乡何处,可否告知一二?”

    那汉子听了,似有难言之隐,停顿半晌,思忖再三,迟迟没有答言。杜长者见状,心下有些疑惑,便皱眉问道:“既然不想留名,那也无妨。能否说说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我也好发付于你。”

    “俺是个糙汉,生性顽劣,不喜拈花弄草,只爱惹是生非,得罪的人是不少,但作奸犯科的事却从未干过。可谓是手背上立得住人,胳膊上跑得过马,也不惧邪魔外道鬼魅魍魉纠缠。尊驾要问在下的底细,就一发告诉你,免得疑心生暗鬼,晚上睡不着。”原本一句的普通的问话,熟料那汉子听了脸上容颜大变,恰似触碰到龙的逆鳞,立时狂躁起来,梗着脖颈抢白道,“大丈夫光明磊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点做人的常识咱也省得。你既然不想做个糊涂鬼,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咱就明人不做暗事,实话实说:在下祖籍关西,自幼失祜,流落蜀地,在不通王化的蛮夷中长大。有姓无名,乡人呼为狗的食。后被恩师收留,取名吴昆,字腾飞,人送外号‘飞天蜈蚣’。好了,咱就不再废话,从今下后,叫我吴昆便是。稍后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杜长者见其语气不善,话中有话,分明与他有甚过节,在肚内思忖再三,实在想不起从前招惹过此等人物,心中的不快便增加了三四分。念其毕竟是后生小辈,不想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遂将心火强行捺住。细一寻思,猛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正所谓江湖险恶,无风不起浪,有因方结果。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愣头青,忽然现身白云峡,在教场拳打杜喜儿,登门口出不逊言,说是与其有甚恩怨,却是素未谋面,莫非是自己昔日在江湖上结下的仇家派来寻衅滋事的?要是猜测不错,吴昆背后肯定还隐藏着更棘手的厉害人物。想到这里,心里激灵灵一颤,一丝不详的预感倏然而生。缓了半晌,方才定下心神,徐徐言道:“飞天蜈蚣,确是个响亮的名头。就不知师承何人,可否与在下相熟?”

    “这个嘛——”吴昆神情一顿,右手挠挠头皮,断然回绝道,“家师乃世外高人,隐居山林,从不与世间俗人交往。除了身边数名弟子,外人皆不识其行藏。再说,他老人家神仙一般的人物,与阁下自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下,不说也罢。”

    被人如此不敬,对杜长者来说,的确是大姑娘上桥——头一遭,心头的不快又添了五六分。见吴昆只是闷声不响、旁若无人的径自喝茶,心知遇到了一个生板,探知到与其素无瓜葛,暗道一声“晦气。”也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只想早早打发走这尊不开眼的瘟神。争奈对方是他差人用拜帖请来的,又不好直接开口下逐客令。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内心焦躁,如坐针毡,便从太师椅上拾起身子,踱到凉亭廊柱旁,手把栏杆,背对吴昆,遥望远山,观景解闷。

    一旁伺候的小厮连换了三壶茶水,那吴昆就像个哑巴似的一言不发,大大咧咧坐在太师椅上,蹬掉左脚上的麻鞋,将那只臭烘烘的赤足搭在右大腿面上,十分惬意地推杯换盏,慢慢啜饮,旁若无人,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杜长者乜斜一眼,心中憋屈,实在隐忍不住,便转身下道隐晦的逐客令:“客官慢用,老朽身子有点不方便,待放完小水,走动走动方可回转,暂且失陪,望别介意。”怎奈吴昆坐在那里装聋卖哑,充傻作呆,漫说搭腔,就连眼皮也懒得抬动一下。

    杜长者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气忿忿走出凉亭,信步走到练功房,挥拳踢腿,闪展腾挪,折腾半晌,出了一身大汗,总算释放出满腔郁闷之气。临了,又趿拉着那双重达六十余斤重的练功铁鞋,背负双手慢慢地踱回凉亭。此时要是吴昆识趣的话,起身悄悄离去,万事皆休。谁知他竟像个朽木桩子似的,还四平八稳地杵在那里,双手放在胸前,闭目养神。

    看到此番光景,杜长者气不打一处来,心头冒火,紫涨了面皮,立时就要发作。可转念一想,有理不打上门客,此事处理不当,日后传到江湖上,就会变成一个成名人物无端欺负一名后生小辈,明显的恃强凌弱,欺大压小,于自己名号大大有损。于是便咬紧后槽牙,硬生生将胸中腾腾烈焰强行压住,哏声道:“茶可好吃否?”

    吴昆伸伸懒腰,咂咂嘴巴,挠挠头皮,掏掏耳朵,故意造作一番,方才懒洋洋回道:“还凑合罢。”

    杜长者听了,肚内的那份不快又增添了七八分,肚内嘀咕一声:“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成病猫了。”低头寻思道:“武道本就是个争强好胜、恃强凌弱的行当,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礼数、不通王化的半吊子货,一味低声下气地忍让,只能助长其身上戾气,自以为天是天大,我是天二,更加的目中无人。对,自己应该使点手段,要他知难而退,少生事端。”可是,就凭自己现在的江湖声望,又实在懒得招惹这个有艺无德的愣头青。寻思半晌,苦无良策。肚内焦躁,差点就要捶胸顿足,忽然间低头瞥见足上套的铁鞋,顿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想好了对策,心头渐渐释然,满腔怒气瞬间抛飞到九霄云外,面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舍下茶水倒也丰足,你要有兴致,就自斟自饮,慢慢喝个够。老朽老胳膊老腿,不宜久坐,须时时活动筋骨,这就去走动走动,望足下勿怪。”

    “随你的便。”吴昆耷拉着眼皮,用那尖酸刻薄的腔调撒泼道,“青天白日的,又没有狼虫虎豹,这里又不是黑店匪窟,怕个鸟?你走你的,我喝我的,一个人倒也耳根清净,有甚怪处?”

    “哼。”杜长者冷哼一声,不再搭理,趿拉着铁鞋径自出了亭子,沿着石阶健步如飞,须臾走到花园旁的一块空地里,在里边来回踱步,只见脚下泥土翻飞,那双铁鞋竟似两副犁铧,片刻之间就把地块翻了个遍,到处坑坑洼洼,就像被一群山猪拱过,亦不输老牛耕田——足见其功力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