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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岭轶事 第六十一章 西陲雄鹰花园较技

    杜长者穿着铁鞋,用双足将那块空地翻了个遍,却才走到小径上,背负双手,眯缝着双眼欣赏完自己方才的一通神操作,心情舒畅,意色洋洋。遂故意咳嗽几声,提醒吴昆注意,待看到将他的目光引了过来,这才慢慢顺着原路返回。前脚一迈进亭子,便不无炫耀地说:“这双鞋子,乃少年时打就,本为练轻功而制。每每看到它便勾起昔日苦练轻功的光景,感叹时光流逝,徒增许多烦恼。如今年老力衰,穿它不得,留在身边倒成了累赘,实想赠于有缘之人,苦无适者。今见足下身材魁伟。年轻力壮,莫若转赠于你,肯笑纳否?”

    吴昆听了,伸伸懒腰,将桌上最后一杯茶水徐徐送入口中,“咕噜噜”漱了几下,“噗”地一声喷到半空,静等那些细微的飞沫落回地面,方才拾起身子,乜斜着眼道:“甚么宝物,倒要瞧瞧。”

    “一双鞋子而已,算什么宝物。”杜长者将铁鞋脱下,并排放齐,微微一笑,故意炫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此物陪伴老夫倒也有了些年头,故此不忍丢弃,一直保留至今。阁下要是感兴趣,不妨过来试试,可否合脚。”

    “俗话说: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不亲自试一试,谁能晓得。”吴昆嘟嘟囔囔着走到杜长者面前,褪去麻鞋,赤足趿了铁鞋,右脚在地上一顿,喃喃自语道,“有点意思,走几步看合脚不?”随即便走出亭子,下了青石台阶,健步如飞地行到方才杜长者翻过的地块边,大声说道:

    “好好一块地,被你弄得一片狼藉,实在是不堪入目。待我将它平整一下,也好种点花呀草呀什么的,免得坏了此处风景。”

    吴昆说完,收腹提一口气,使出“水上漂”的功夫,在那里如飞般往来穿梭,直看的杜长者是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功夫不大,刚才还坑坑洼洼、丑陋不堪的土地就像被耧耙细细梳理了一遍,竟连雀卵大的土疙瘩也找不到几个,煞是齐整!尔后,他又绕着地边走了几圈,感到满意后才折回凉亭,将铁鞋轻轻放回原处,慢慢腾腾穿好麻鞋,叉手而立,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只是梗着脖颈,双目如电,死死地瞪着杜长者,一言不发。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自打吴昆赤足趿上铁鞋的那一刻,杜长者便觉着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大变,脸上阴晴不定,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冒出几缕寒芒,全神贯注,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两只前后翻飞的铁鞋,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吴昆回转,触碰到对方那不怀好意、满是挑衅的目光,却才醒过神来,轻咳几声,以掩饰眼前的尴尬场面。待慢慢稳住心神,这才启齿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此言诚不谬也!老朽蜗居此地,果然是孤陋寡闻,竟不知江湖上又涌现出你等这一号人物,年纪轻轻就功夫深沉,武艺精绝,真乃是后生可畏。今日幸会,亦是有缘。既然鞋子合脚,老夫也不食言,自当诚心奉上,充作见面礼,还望壮士笑纳。”

    孰料吴昆听了却是毫不领情,只见他收回刀子似的目光,游目四顾一番,却才不怀好意地冷笑几声道:“小子何德何能,承蒙老丈好茶宽待,已是感恩匪浅,岂能他图。况此等累赘之物,于我实在一无是处,还是你这里用得着。”

    杜长者有点纳闷地问道:“此话怎讲?”

    “哈哈哈……”吴昆仰头狂笑一声,手指凉亭西北角道,“你发现没有,这个亭子年久失修,此处地基下陷,亭体略有倾斜,正好要一个垫物,待我试试用它合适否?”说着便左手提起一只铁鞋,径自走到西北角柱跟前,弯腰躬身,右胳膊夹住那根朱红大柱,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犹如平地崩起炸雷,紧接着单臂发力,只听得“嘎吱吱”一阵声响,柱子竟被硬生生拔高半尺。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将左手铁鞋放到柱脚石正中,却才将柱子缓缓落下,随着一阵刺耳的声响慢慢停歇,凉亭便四平八稳地屹立在原处,纹丝不动。——这番神操作,堪比西楚霸王现世。若没有拔山扛鼎的神力,委实难以做到!然后他拍拍双手,端详片刻,这才转身对目瞪口呆的杜长者不无调侃地道:“幸好有一股粗力,总算是不辱使命,报答了盏茶之恩。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吴昆这个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真可谓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要是换作常人,早就镇住了。叵耐杜长者并非常人!他久经风浪,临危不乱,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更激起了他的无穷斗志。胸中慢慢积聚的那股怒气刹那间飚至十分。只见他张红面皮,戟指吴昆泼口大骂:“直娘贼,不要欺人太甚,却待怎的?”吴昆也不着恼,嘻嘻笑道:“俺出蜀入陇,千里迢迢,餐风露宿,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讨几杯冷茶吃?”杜长者道:“你要怎的?”吴昆道:“只图与你决个高下,拼个死活。”

    杜长者不愧为隐世高人,只一问一答几句话的功夫便压住火气,冷静下来,为刚才怒极失态、爆出粗口而有些后悔,遂耐着性子问道:“我与你往日有冤?”吴昆道:“无冤。”杜长者又问:“近日有仇?”吴昆答:“无仇。”杜长者奇道:“武道中人慕名切磋武技,较个输赢胜负,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在比试中学习对方的长处,弥补自己的不足,便于提高武学修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也!往往传为美谈。你我既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何一见面就要拼个生死?委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嘛……这个……”吴昆结结巴巴回答不出,眼珠咕噜噜一转,使个激将法道,“未战先怯,就不怕污了西陲雄鹰的名头?”

    杜长者反问道:“谁个怯你?”

    吴昆狡赖道:“还未比试就婆婆妈妈、喋喋不休地胡说一通,无非是心里害怕……害怕自己输不起,故意消耗时间。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岂不闻‘躲得了时间饶不了命’吗?”

    “唉,我本将心托明月,谁料明月照沟渠。”杜长者叹息一声,不怒反笑道,“老夫费些口舌,与你理论,实为了教你懂些礼数,点拨你这个不通王化之人,便于日后行走江湖。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罢了。”

    “休要饶舌。”吴昆腾身跳出亭子,拔步便走,便走边说,“只讨嘴头上便宜,算不得好汉。要有真本事,先赢了小爷的拳头再理论。”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就凭你这股狂傲戾气,老夫便破一次例,陪你玩玩,好教你知晓什么叫‘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杜长者啸叫一声,须发戟张,步伐矫健,身子似猎豹般敏捷,几个起落便追将上去。

    吴昆奔到二人方才折腾过的那块空地中央,煞住脚步,转过身子道:“就在这里决个高下。”杜长者回道:“如此最好。”于是二人便不再言语,各自施展平生所学,闪展腾挪,拳脚相加,你来我往,转马灯似地斗将起来。

    这番动静,早惊动杜府上下及那些看热闹的一众闲汉。功夫不大,花园里便聚集了黑压压一大片人群,见二人花园相斗,便各自选好位置,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观瞧。看到精妙处,便爆出一阵喝彩声。朽麦衣更是十分卖力,时不时扯起公鸭嗓为杜长者呐喊助威:“老爷子,您老千万不要手下留情,狠狠揍死这个野汉子。”他的鼓噪,又博来一片迎合声:

    “不要惜情,狠狠地打……”

    “那里来的野汉,竟敢招惹杜老爷,真不知天高地厚。”

    “敢到白云峡撒野,真是话腻味了。”

    “对这种大胆狂徒,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就不知道马王爷还长着三只眼……”

    “就是……就是……”

    “打得好,打得妙,打得杂碎哇哇叫……”

    三保紧挨着杜喜儿,站在最前面,瞧得分明,直看的二人脊背发凉,暗自心惊:但见那吴昆精赤着上身,腰间箍一道巴掌宽紧身腰带,上缀两排银泡钉,玄色短裤,黑色鞋袜,显得干净利落,威猛彪悍。一出招骨骼便嘎巴作响,身形暴涨,分明增高了几分;一身黑腱子肉,快快包绽,疙里疙瘩,甚为骇人!乱发高挽,鬓毛倒竖,怒目圆睁,恐怖狰狞,出拳虎虎生风,顿足泥土飞扬,暴喝之声如雷,盖过场上喧闹;恰如出林猛虎,胜过离水蛟龙;分明天神下凡,堪比罗汉现世。相较与杜喜儿争斗时,恰似变了个人,比当时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再看杜长者,白须白发,随风飘洒,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仙风道骨,卓尔不凡;腰间束一条银丝绦,两只黄金坠子灵蛇般飞舞,煞是好看。但见他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形如鬼魅,来去如风,只见残影,难辨真身——怎一个“快”字了得。斗到深涧处,场上惟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往来穿梭,根本看不清拳脚路数,辨不出孰高孰低。

    众人一时看得呆了,尽皆屏住呼吸,恨不得老天再生出一只眸子方才够用。花园内一时鸦雀无声,再也无人叫好助威。有的竟张大嘴忘记合拢,哈喇子掉到胸前也晓不得揩拭,呆楞楞恍如梦中。

    酣战半晌,吴昆使出浑身解数,拼尽全力却才堪堪敌住,讨不到对方丝毫便宜,稍有不慎就有落败的危险。自打出道以来,这样的对手却是头回遇上,不免暗自心惊:这个西陲雄鹰,果真名不虚传!要是倒退二十年,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常此相持下去,将二人活活累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看来,不拿出自己的绝杀技,实难囫囵走出此地。略一分神,却被杜长者捉个空当,右掌疾如闪电,拍向他的胸口,待他发觉危险时,想要格挡闪避已是不能。只得闭一口气,身子飞速侧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彭”的一声轻响,右肩窝处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饶是他皮糙肉厚,亦是吃疼不过,口内闷哼一声,腾腾腾倒退数步,托地挑出圈子,说声“少歇。”摆手罢战。

    这场比斗,杜长者打得十分艰难,要不是刚才趁隙偷袭得手,自己全力以赴,使出平生绝技方才勉强敌住,想要取胜势比登天还难。见吴昆叫停,遂见好就收,忙顿住身子,收了招势,双手抱拳,微微一笑道:“承让。”

    “老爷子终于赢了……”围观之人早就被这场精彩绝伦的比武看得呆了,听到杜长者“承让”二字却才醒过神来,知道是他获胜,立时发出一片赞美之声

    “胡吆喝的啥?”杜长者忙摆手朝人群高声叫道,“你们省的什么?他也没输,我也没赢,平分秋色而已。”

    场上喧嚣声登时顿住,就连朽麦衣那种最爱饶舌之人也噤声不语。大多数人都甚为不解,只是满脸茫然地看向杜长者,静等其下文。

    “杜福——”杜长者高叫一声,便笑吟吟地朝吴昆走去,便走边说,“速去准备一桌上好酒席,我要与这位壮士把酒言欢,结个忘年之交。”

    “且慢。”杜福领命,未及举步,却被吴昆出言阻住,“胜负未分,输赢没定,说什么把酒言欢,岂不是操之过急,于礼不通?”

    “你还要怎的?”杜长者脸上笑容瞬间僵住,心中便有了十二分不快,愤愤然问道。

    “也不怎的。”吴昆依旧半蹲在那里,左手揉搓着右肩膀,满脸严肃地说,“只想争个输赢而已。”

    “我们大家看得明白,刚才你中了爷爷一掌,又率先叫停,分明胜负已分。难道说这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耍赖不成?”杜长者刚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三保抢过话头,大声叱问道。

    “就是嘛。既然输不起,还比试什么?”人群中有人帮衬道。

    “谁输不起了?”吴昆紫涨着面皮,朝着发话之处吼了一声,又骂三保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省的什么?不要胡乱开口。”

    “有把城门的,没把口门的。你的拳脚功夫再怎么厉害,也拦不住悠悠众口。再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人的年龄有大小,口却无尊卑,难道说毛头小子的话就算不得数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大家都笑了他,嘎嘎嘎……”朽麦衣好不容易逮住这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为鼓动人心,率先假笑几声,惹得围观人群一阵骚动,有的便跟着他傻笑起来——

    “哈哈哈……”

    “嘻嘻嘻……”

    “嘿嘿嘿……”

    “咯咯咯……”

    “见笑了——”吴昆恐惹众怒,只是狠狠瞪了朽麦衣一眼,懒得与其计较,只是使劲咽了几口唾沫,待哄笑声渐渐停歇,忙双手抱拳对着围观人群作了一个罗圈揖,清了清嗓子,高声叫道,“有道是狮子滚绣球,好的在后头。请大家伙不要走,稍等片刻,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输赢。”

    “臭不要脸。”杜喜儿忿忿不平地开口骂道,“真是煮熟的鸭子,只有嘴硬。”

    “怎的,还不服气?”吴昆扫了杜喜儿一眼,嘴角轻轻上扬,不无嘲讽地道,“狂什么?惹得爷爷性起,分分钟废了你。不要心急,待俺放翻了老的,再好好收拾小的。再说,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不学着夹起尾巴好好做人,胡咧咧啥?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吗?”

    “你……你……”杜喜儿气得浑身乱颤,张口结舌,恁是吐不出一句囫囵话。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杜长者见俩孙子吃瘪,皆摆出一副要玩命的架势,在那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忙叱喝一声,冲吴昆勾勾手指道,“别与孩童们一般见识,你想怎样?不妨画条道儿,老夫奉陪到底。”

    “啧啧啧……这才是好汉作为,豪杰本色。”吴昆伸出大拇指赞叹几声,转而说道,“却才拳脚相持,只是武道微末之技,不真刀实枪地较量一番,怎能教人服气。听说老爷子有一把‘断魂刀’,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罕有敌手,今天在下倒要领教一番。”

    “断魂刀出,生死立判。”杜长者听了,面色一凛,表情凝重地喃喃自语道,“只因它杀气太重,我已封存二十余载,提它作甚?”

    吴昆问:“真有那么神奇——该不是唬人吗?”

    杜长者道:“唬你作甚。”

    吴昆道:“那就更应该让人见识一下,开开眼界。”

    杜长者道:“此等凶器,不见也罢。”

    吴昆问:“却是为何?”

    杜长者道:“睹此物者,非死即伤。”

    吴昆问:“有那么邪乎?”

    杜长者道:“此刀乃上古陨铁打造,飞毛利刃,可斩金切玉。昔年老夫驻守西陲,拼着性命从蛮酋手中夺来,问讯许多高人,亦不知其来历出处。也不知它以前饮过多少人血,单在老夫手中,就吞噬掉一百零八条鲜活生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此刀陪我戌边多年,大杀四方,扬名立万,从未离身,每每夜半时分就铮铮作响,业已有了灵性。我劝你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吴昆道:“越听心越痒——任你吹得天花乱坠,俺只要一睹为快。别再徒费口舌,赶紧将出,这就招惹一回。”

    杜长者冷笑道:“你可莫要后悔。”

    吴昆正色道:“大丈夫为人顶天立地,行事随心所欲,何来‘后悔’?”

    “好言语难劝该死的鬼。”杜长者叹口气道,“罢、罢、罢,那就成全你罢。不过,此处不是观刀的地方,还是到演武亭去罢。”

    “一切随你。”吴昆回敬一句,复又说道,“如此甚好,待我去拿自己的行杖。”

    杜长者未置可否,扭头拔步便走。围观众人便簇拥着杜喜儿三保哥儿俩,闹哄哄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窝蜂似的朝演武亭涌去。

    所谓的演武亭,就在府院后面,它紧挨大山,方方正正,约莫十余亩地大小。地面用石灰粘土夯实,平平整整;东、西、北三面砌筑青砖围墙,高约丈许,墙头埋设铁蒺藜,等闲人难以逾越。南面筑一道矮墙,将府院隔开。矮墙两端开有角门,供行人进出。其门框厚重,门扇用铁叶包裹,缀满密密匝匝的黄铜泡钉,显得富丽严实,令人望而生畏。正中倚墙搭建一溜排敞亭,青砖铺地,朱红廊柱,雕花栏杆,青瓦覆顶,亦是起脊瓦兽,古朴中透着威严。敞亭正中置一花梨木大方桌,两边排放二十四把太师椅,乌油油,亮闪闪,光可鉴人。桌面正中央有一神龛,安放着姜太公坐像,前面摆放香炉、烛台等供奉之物。敞亭两边厢各有一副兵器架,遍插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果然是:红缨坠无风自动,刀枪斧瓦亮锃明;明晃晃刺目耀眼,冷飕飕夺魄摄魂。件件泛着寒光,令人不敢正视。东首置一架皮鼓,西头挂一道铜锣,要是规模扩大数倍,真不输三军校场!

    杜长者一行人自东角门进的演武亭,那些闲汉门便自觉分为两拨,挨近东西围墙站定,止住喧哗,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睁大双眼,伸长脖颈,仔细观瞧。但见杜长者率领府中一应执事人员,躬身走进敞亭。杜福近前点燃香烛,扣响钟罄,杜长者祖孙三人便当庭跪下,十分虔诚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礼毕,杜长者坐到右首太师椅中,受了杜喜儿三保的跪拜之礼。待二人站定,杜长者朗声吩咐道:“杜福前去请刀,三保恭迎客人入座。其余人等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可轻举妄动。”众人齐声回复:“喏。”杜喜儿诸人便分作两队,退到敞亭门口,雁翅般一字散开,齐刷刷站定,神情肃穆,表情庄严,全神贯注,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