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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仙侠录 第40章 梦想

    天刚微微亮,西城的骡马市已是人声鼎沸,或牵着,或赶着哈着白气的猪马牛羊驴骡等各色牲口的人匆匆走在街头,陆陆续续占据了有利地形,自家牲畜是否能卖个好价钱甚至能否卖掉,在受皮色、身架儿、牙口等诸多因素影响的同时,占据的地势、光线、人流量也很关键,骡马市上的老牲口行务各有各的不传之秘,对什么牲口什么时间在哪个位置更容易成交的秘密了如指掌。

    “砰~砰~砰~,砰~砰~砰~”被一群羊把五间大通铺的门脸儿全都堵死的九号铺子最靠东的门被暴力敲打着,这让经常占据这块风水宝地的羊行务老钱十分奇怪。

    经常来骡马市的人都知道,这间九号铺子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会开门做生意,里面也从未卖过和骡马牲口相关的物件儿,而是专门卖锁,各种奇形怪状的锁,据说这些锁除非有钥匙,没有人可以打开,售价极贵。

    每月的初一、十五这家锁店开门的时候,老钱伸着脖子往里面看过几次,这家统共放了几十把锁的锁店没有柜台,只是墙面上零零星星的挂着各式锁头。

    “这锁店的老板真是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人。”老钱看一次就会小声嘀咕一句。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六,对老钱来说虽然是个相当难得的好日子,刚开市不久就做成了三笔生意,好处费都收了近一贯大钱,但这锁店离下次开门还有整整五天时间,居然一大早就有人过来敲门,锁店而已,又不是随时有急病等着郎中救治的药店。

    敲门的是一个衣着单薄的青年,瘦高的个子,脸颊削瘦,双臂很长,此时下垂的左手已和膝盖平齐,这青年正不厌其烦的反复敲打那扇已经敲了近一刻钟却没有声息的门。

    青年身后是两位整个洛阳城都难得一见的俊朗青年,其中一位个头六尺有余,剑眉星目,雄姿英发,唇角上翘面含微笑,这笑容极富亲和力和感染力,使人一眼就生出亲近之感,灰色的裘子大氅这骡马市有些格格不入。

    另一位青年比他矮了些,在北方城市仅可算得上中等身高,脸上的皮肤白而细腻,一双桃花眸子尤其吸引女子目光,只是不知何故,头发极短,看情形也就寸许长,一身儒士装扮略显怪异。

    “砰~砰~砰~,砰~砰~砰~”

    那削瘦青年继续大力敲打着漆面不知脱落了多久的大门。“啪嗒”,随着一声开锁的声音,这扇破门被从里面打开,一颗顶着一头鸡窝般枯黄头发的脑袋从里面伸出来,一双牛眼瞪的溜圆,似要夺眶而出,声似奔雷:

    “敲什么?赶死啊?”

    “老铁啊,还他娘睡?密库出事儿了!”

    那头发极短的俊美青年大声喝道。

    “啥?怎么可能?进来说!”

    鸡窝头说话间把三人拉进铺子,“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这三个年轻人正是秦塞、玄空和昨夜晚间被秦塞拿住的邵侠。邵侠前几天在银库看到的揭掉面具挠痒的人正是前些时候在铁全安这里见到的黑脸中年男人。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邵侠发现这个扮做成衣坊护院牛强的黑脸男人和另一个人每日出入银库用的竟是那日晚间让铁全安制作的钥匙,而且从那晚的对话可以看出这人和铁全安很熟悉,所以他和秦塞玄空等人均认为铁全安这里一定有更具价值的线索。

    “拿来!”昼伏夜作的红脸老汉铁全安关上门就向邵侠伸出了手,

    “什么?”邵侠一脸迷茫。

    “呵呵!不管你们是谁,今天也甭想跑了,须知咱老铁如今也是高手了,好让你们死个明白,本脉无论是谁要见另一个人,见面后第一件事必须是先亮身份铭牌,这规矩都不知道,还想冒充我家兄弟。另外,东西昨天夜间就全部运走了,密库怎么可能出事?”

    这老头儿越说越激动,状若疯癫,出其不意的对着邵侠一扑,抓住轻功极高武功仅学理境初级的瘦高青年的双肩提膝往其胸口一撞,邵侠“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随着老汉双手松开软倒在地。

    这位在整个中原都堪称第一的制锁大师扭过头看着秦塞二人,得意的笑了两声:

    “怎么样?两个小子,这么高的武功见过没?打断了老头子的美梦,是你们把来历交待清楚还是让我把腿打断以后再交待清楚?”

    秦塞和玄空相视一笑,差点乐出声来,这么大年纪才学理境高级的修为的居然把自己弄的像是入了道的宗师一般。

    其实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偌大的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练了一辈子武仍是徘徊在学理境之外,终生不能练出内力,这才是武人最为残酷的真相。寻常武人把通理三境中的学理、明理和用理境作为毕生奋斗的目标,所以六七十岁的学理境高级当然算高手。

    只是眼前这两名仅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一个是明理境高级的修为,另一个竟到了常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用理境,这是铁全安万万也没能想到的。

    这位被同行称为锁王的红脸老头脚下发力,闪身来到玄空身侧,举手对着这头发长度不过寸的脑袋砸去。

    和尚出身的玄空一向对老人保有敬意,早年追随太祖打天下建立大宋朝廷的那些老人确实做了很多可歌可泣、利在千秋的大事,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值得后人永远保持足够多的尊敬。

    然而近些年的一些老人,仗着在国泰民安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道德修养不断提高,不和他们一般见识,愈发的倚老卖老起来,动辄对素不相识始终彬彬有礼的年轻人非打即骂,这铁全安显然就是此类。

    玄空敬老人,但不敬坏人,他似慢实快的闪身至铁全安左侧,右脚鞭子一般对着老头儿的屁股就抽了过去,虽没用真气,仍是抽的红脸老汉疼的嘴角直抽,抽完一下,没等老头儿动地方,提脚又抽了一下,这下把锁王抽的有些受不了,闪身想躲开第三下,无奈已连中两下的老臀又传来了难忍的疼痛。

    铁全安只好撒腿就跑,幸亏这铺子里没有柜台,他可以贴着墙边跑,但这短头发的漂亮小子确实是真狠,一边追一边踢,而且每踢必中,一边踢还一边骂:

    “高手,我让你高手,臭不要脸的老混子,让你不学好,让你打人……”

    短短盏茶功夫,没人记得那本来就没有几两肉的瘪臀被踢了几下,锁王撅着貌似丰腴了不少的屁股,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喊叫:

    “别打了,别打了,疼、疼,真疼,我老铁服了!”

    玄空闻言收回了脚,神清气爽,这坏人,做好事的地方永远找不着他,鸡毛蒜皮的小恶事每天都在做,又没胆子犯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就得狠狠的踢他的屁股,踢到跪地求饶为止。

    那以制锁修锁为生的老头儿兀自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脸上露出怨毒的神色,被不远处的秦塞看到后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玄空转身走到已站起身来的邵侠身旁,问道:

    “怎么样?伤重不重?”

    邵侠摇摇头道:

    “刚才感觉挺重的,有些喘不上气,这会儿好多了。”

    眼中突然充满了惊恐,指着玄空身后说道“你~你~”

    玄空看都没看,转身踹出左脚,一个身影“啊~”的一声飞了出去,整个身体紧紧贴在了四五丈外的墙面上,好一会儿才缓缓滑落倒地面,幸亏这块墙面没挂锁,负责这把老骨头可能就真的挂了,这身影自墙面落地后,“哇~哇~”吐了两口血,看起来也无大碍,之前苦苦求饶趁人不备偷袭的老头儿确实挺抗揍。

    “你大爷的,像你这种为老不尊的东西,惹毛了我把你脱个精光拖到外面广场上去打屁股,看你知不知羞?”玄空飞身过去又踢了一脚道。

    “这大清早的,外面虽热闹,这铺子里倒也清静,岂非正适合你念经?”秦塞挑了挑眉毛对玄空说道。

    玄空贴着这一言不合举手就打的老头儿盘膝而坐,这位因吐血胡子已粘成一坨的锁王惊恐无比,慌忙向后退,无奈身后就是墙壁。诵经声响起,铁全安开始双眼迷离,往事一幕幕,真切到就在眼前。

    儿时的铁全安家趁人值,虽没有大富贵,却也温饱有余。骡马市的五间铺面儿自家经营着马鞍、辔头、马镫、障泥等各类牛马用品,后院客栈供南来北往的客商休憩住宿,老铁家虽谈不上日进斗金,也算得上骡马市屈指可数的大户。

    铁全安自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蹲在骡马牛羊旁边听那些客商讲江湖上的侠义故事,他有一个梦想,有一天能练成绝世武功,骑着宝马良驹,腰悬名剑闯荡江湖,见到不平之事扫不平,遇到不义之事惩不义,快意恩仇,最终和志同道合的女侠一同闯荡江湖。

    有的人活了一辈子,梦想仍是梦想,从未付诸行动,铁安全则不同,数十年以来一直在努力把梦想变成现实。自十几岁起,他就缠着父母出钱请所谓的武术名家登门教授武艺,学了几年以后铁全安自我感觉也挺好,至少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其实十几岁的孩子不管练不练武几年后力气都会大很多。

    然而事情的真相让铁全安很难接受,一日在东大街阻拦几个调戏良家的地痞的不轨时,被一个个子远不及他高大的小流氓一拳放倒了,而后四五个同行痞子冲上来一顿拳打脚踢把他给揍的鼻青脸肿,回家后问那位名家师父为啥学的东西不管用,那五大三粗一拳能把青砖打断的师父顾左右而言他,吱吱呜呜解释了半天,第二天天不亮就逃之夭夭了。

    后来铁全安听客栈一个塞北的老主顾讲,真正的高手很少在市井出现,多数隐身于名山大川。再后来,练武不成的铁全安为了解闷到骡马市的大茶馆听书,听大江东去、名剑风流,又听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听得铁全安的血都要沸腾了,他的习武之心又活了,暗暗告诫自己,武功还是要练下去,正如说书人所言,世间事,只要人还在、心还在,就没有失败,只是暂时没有成功而已。

    书中不是说了吗?就连前朝的天下第一剑欧阳海也是访遍了名山大川,被一头黑虎追的几近绝望时坠入山崖,被一棵生长了数千年的崖柏挂住,得以爬入悬崖洞府,才在洞中获得了名剑吹毛和绝世武功传承,出山后一举成名天下知。绝世神偷云世爵在山中被一头大猩猩追了整整两个月,终练成了绝世轻功,大名鼎鼎的红佛女的一身武功也是来源于山中洞府。

    于是,铁全安悟了,至少他自己认为自己悟了,要想练成绝世武功,看来进山跳崖访洞才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他相信既然书中的名侠可以,他铁全安也一定可以。毕竟,每次听书他都能从那些武林高手的成长之路上看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