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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65章 羊癫子

    我不知道羊克是什么时候带的枪,但他就这么个人。

    不声不响,有自己的主见和意志。

    当流子跳下出租车,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嗷嗷叫着往游戏厅冲时,羊克像是沉默的刺客一样,吊在人群后面。

    当我们带来的流子们发现不对劲,举着白旗想跑路时,羊克果断掏枪,连续三枪,三枪定乾坤。

    我在道上打流很多年后,把道上打流的流子,大概归类为四种人:

    一种人恩仇分明,不为世俗的教条所束缚,只为心中的快意而活着,如羊克。

    羊克哪怕吃馊饭,睡臭水沟,也要找矮爷报仇,只为仇恨!

    一种人沉浸在古典的江湖道义中无可自拔,是天生的大哥,也是残忍的领导者,如陆峰。

    为了道义原则,为了内部稳固,陆峰亲手捅我一刀!

    一种人游离于道义的规则之外,他们懂规则,努力迎合规则,超越规则,如宋哲、刘彦明。

    最后一种人,他们三种特质兼有,也等于什么特质都没有,有情也无情,想成为牛逼但更多时候只是吹牛逼,他们是芸芸中的流子,是普通人...

    ……

    当连续三声枪响后,人群霎时就安静下来。

    当年,两个鈤本人就占领了咱们一个县城,其中的亲历者三谷翔老兵后来接受鈤本的tbS电视台的采访时说:我们也害怕,惊讶没人来反抗...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在我们种花家,见风使舵和利弊权衡的基因已经刻入了我们的骨髓。

    一个县,少说也有十几万人。

    所有人都知道,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但就是没一个人上前吐第一口唾沫...

    流子们在后退,眼神畏惧的后退,所有人都本能的在心里算账:过来站个场面,充出头鸟不值当...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这个人,就是板凳!

    板凳短暂惊诧之后,嘴里冷笑一声,他像是料定了羊克不敢真开枪打人似的,挺直了胸膛,凑了上去,神情语气无比狂傲地贴着脸上前叫嚣:

    “我嬲!老子玩枪时,你还在穿开裆裤在田边玩泥巴呢!老子一百多号人,你一杆破枪?开枪?来!你开枪打死我!嬲你娘!!”

    说话间,板凳快步冲上去,气势犀利的贴着羊克,一张脸距离羊克只有不到三十公分!

    羊克被推搡着,后退数步,皱着眉头说道:“你莫逼我!”

    “我逼你?嬲!我就逼你了!怎么样?来!开枪打死我!我活腻了!!”

    板凳的气势在顷刻间抵达顶峰,他身高和羊克差不多,但此刻的羊克被板凳胸膛推着在后退,模样有些狼狈。

    羊克一张满是疤瘌红脸,此刻更红了,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像是在忍耐,也像是到了癫狂的边缘!

    我心脏狂跳着,我是了解羊克的性格的。

    他倒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的杀神,但板凳这么刺激羊克,羊克会怎么做,后果难料!

    “板凳,你别自己找死!”

    我吼了一句,边说,冲上去抱着羊克往后退,“老三,你别冲动,走!走跟我回家!”

    板凳歪着脑袋,气势凌厉的推着羊克:

    “老子找死?嬲卵!何小四!老子就找死了!怎么了?来!你也莫吓老子!老子三岁能杀鸡,六岁就在坟头堆里睡觉,死人我见多了...”

    板凳话没说完,羊克眼底的凶戾乍闪而逝,看见他眼里的凶光,我浑身一激灵,本能的猛推羊克一把!

    “呯呯!”

    两枪!

    板凳身后的电线柱子上火星四溅的同时,板凳趔趄着后退,捂着左大腿,微微低垂着头看了眼大腿后,一脸错愕的抬起头,看着羊克。

    “哗啦啦!”

    周围的众多流子,也在顷刻间,再次后退,有的跑到门脸后的槐树后边,有的跑到老酒厂正门那受风霜侵蚀严重的石狮子后面,还有的干脆头也不回,拔腿狂跑!

    热血难凉的羊克踏着碎石路往前冲,一张密密麻麻布满细碎斑疤的脸因狰狞而变得扭曲,他吹了吹刘海,仿佛侩子手一样,狂吼道:

    “来!你再叫!我还有一颗子弹,你再叫一句我打死你!”

    “老三!!老二耗子你们过来帮忙!!”

    我一边招呼刘八斤和耗子,死死抱着羊克往后拽!

    我真担心羊克失控下,真一枪把板凳给杀了!

    那绝对是无法挽回的恶果。

    现场一百多人看着,这和当街杀人有什么区别!

    板凳最终没有再开口刺激羊克。

    我以为板凳服软了,当时想的只是把羊克这个上头的癫子赶快拽离现场,后来才知道,事儿没那么简单。

    板凳本名梁宽,他是去年年中才跟了江波,从时间来算,跟江波的时间不长,才半年多。

    梁宽老家是龙回的,在跟江波之前,92年,梁宽在龙回老和平街三岔口的一家面馆吃面,面对突然从对面小巷子里冲出来的十多个追债流子,梁宽抄起抄起屁股底下的t形长条凳,一个打十多个,当场撂翻五个,其中最严重的倒霉蛋被长条凳砸成了脑瘫,终生残废。

    一战成名,梁宽也由此而得了个“板凳”外号。

    这样有血性的人,岂会轻易服软?

    可惜,我们当时都没再在意板凳,不然...

    ……

    好不容易把羊克拽离了现场,我和刘八斤劝说着,准备安排羊克跑路。

    毕竟,当着现场那么多流子的面亮了枪,还开了枪!

    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板凳或者江波要经官,现场能作证的人太多了,公安随时可以拿人。

    傍晚五点多,双塘街道的洗头房里,我联系了一个住我隔壁,平时跑出租车的朋友,准备送羊克走。

    然而,出租车刚开到洗头房的后门,没等羊克上车,陆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三,等下,峰哥的电话。”

    我示意羊克先别上车,然后拿着大哥大,走到边上的小巷子里,接通:“喂,峰哥。”

    电话里,陆峰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你们在老酒厂摆场,还开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