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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57章 渐行渐远

    人心是难以揣度的。

    因鱼币的死,造成的深远影响,超出了我的预估。

    鱼币死后,我明显注意到,下面兄弟对我的态度有了细微变化。

    比如鸭子,作为最早跟我的兄弟之一,鸭子跟我的关系跟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我对鸭子是极为信任的,鸭子也是我的心腹手下里,性格最正常的,他办事稳健,性格随和、健谈,私底下,有时候他还敢开我的玩笑。

    可鱼币死后,鸭子拘谨了许多,面对我时,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做错了什么事儿一样,仿佛我成了喜怒无常暴君,而他是侍奉皇帝的太监一样。

    这不是好现象,鸭子的这种谨小慎微代表着隔阂。

    再比如付彪,付彪不太善于交际,性格有点闷,原本就不爱说话的他,在鱼币死后,就更闷了,但凡我在场的场合,他几乎一句话不说,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仿佛就没有了自我意识一样,给人一种机械僵化的感觉。

    我明显的感觉到,在这种拘谨、僵化的背后,潜藏的是对我的深深的畏惧。

    这种畏惧感,从何而来呢?

    我不明就里,去问付彪,可付彪压根不敢回答,我继续追问,付彪就说:“没有的事儿,四哥你可能最近太累了,太操劳了,要保重身体啊。”

    这种拍马屁的言辞没一点新意,我听多了。

    我问鸭子,鸭子也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问了好几次,鸭子都不敢正面回答,我追问好几次,不耐烦了,拍着桌子质问他:“鸭子!你跟我多少年了?没长屌是吧?你怕个卵子啊?我吃人?”

    或许是看我真生气了,鸭子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才十分委婉地说:“四哥,鱼币挺可怜的。”

    我以为鸭子是想起来几年前,跟鱼币一块喝酒砍人找小姐的那段岁月,可鸭子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继续说:

    “我跟鱼币是最早跟四哥的那批人,我还记得,96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块喝酒,一块嫖娼,一块在坟头撒尿,后来,鱼币出去躲灾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再次见面,他却是这个结局...四哥,我不想变成下一个鱼币。”

    鸭子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感慨,声音中透着些许颤音,那是一种畏惧的颤栗和祈求。

    我脑子轰的一下,我终于明白鱼币为什么这么畏惧我了,敢情他以为鱼币是我杀的,或者,是我指使包皮捅死的鱼币。

    我不可置信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以为鱼币是我杀的?”

    坦白说,鱼币死后,江陵道上,有一些不利我的传闻,传闻都说是我指使包皮杀了鱼币。

    道上的流子爱嚼舌根,跟八婆一样,看见一男一女在饭店吃个饭,就能联想到他们今晚用什么姿势,这种充满臆想的八卦谁也阻止不了,我其实也不在乎道上怎么传。

    可我在乎自己兄弟的看法,他们跟道上的流子不一样,他们离我很近,他们明白我何嘉祥是什么样的人。

    鸭子沉默好一会,说:“包皮亲口说..是四哥你下的令,他才杀了鱼币。”

    “我去他娘的!嬲麻皮!狗东西!!”

    我愤怒的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紫砂茶壶摔在地上!

    望着地板上的紫砂茶壶碎片,我内心的怒火在升腾。

    包皮这么做,等于在背后捅我一刀!

    如果下属可以随便被推出去给老大挡枪,以后还有谁给老大卖命?谁会真心实意的给刻薄寡情的老大做事?

    退一步说,这种潜移默化的规矩在下属心里扎了根,那以后下属在给老大办事的时候,是不是都要留一手?

    以后,我让付彪办事的时候,他会不会偷偷录个音,或者暗中搜集我的资料,搜集筹码,随时为以后决裂做准备?

    我让鸭子办事的时候,鸭子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阳奉阴违?会不会两面三刀?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儿!

    长此以往,我何嘉祥还怎么混,怎么当老大?

    明末崇祯堪称封建历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之一,煤山自缢前两天,还在为国事操劳,他励精图治,为了大明王朝,可谓是夙兴夜寐,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下面官员集体摆烂躺平,为什么?

    抛开客观的恶劣外部环境不谈,崇祯本人刚愎自用、志大才疏,以至于与官员离心离德,这也是主观原因之一。

    公平与信任,是一个团体能够行稳致远的两架马车,缺了任何一样,人仰马翻,那是早晚的事儿。

    ……

    冷静下来后,我对鸭子说:“你立即给包皮大屌付彪这些人打电话,手里没重要事儿的,叫他们全部来酒店顶楼的聚义厅开会!”

    鸭子有些动容,但还是有些迟疑,“哥,真的有这个必要么?”

    看得出来,鸭子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但我要的,不仅仅是我何嘉祥本人在鸭子脑海里的人设,更是团伙二十多号骨干的凝心聚魂。

    “照我说的做,七点钟之前,全部到聚义厅。”

    见我态度很坚决,鸭子去办了,而我,则是拿起手机,拨通刘彦明的电话:“大明,在忙什么呢?”

    “忙个屌,在打牌呢。”刘彦明语气轻松的回应。

    “没什么事儿,晚上来五龙酒店聚义厅开会吧。”

    “有急事啊?”

    “鱼币走了快一个月了,关于他的事儿,我还有点事儿要交代,你来不来?”

    “四哥你讲话,谁敢不听啊,来!肯定来!几点钟?”

    “七点。”

    说完,我们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旋转椅子上,望着桌上的一盘文竹,细细思考起来。

    我在想一个问题:

    包皮这人是胆大,可他真的有胆子,捅死自己人鱼币么?是不是刘彦明授意他的呢?

    刘彦明跟我说,是包皮在现场撞见鱼币,见四下无人,临时起意,果断处置,捅死了包皮。

    然而,事实真的是那样么?

    我不认为包皮有这么大的胆量,我极度怀疑,是刘彦明给包皮下的令,甚至,我怀疑,包皮说是四哥下令要杀鱼币的,这件事儿,也是刘彦明暗中授意包皮这么做的。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证据也不可能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的主观猜测,但现实情况促使我不得不这么想。

    我清楚的意识到,当年在舞水桥结拜吼出同生共死誓言的我们,八年漂泊后,已经在各自的船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