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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院里见南山 一百一十七、姑侄相认?

    这坤道身旁的小道童麻利的拿着方子拣药、装药,忙得不可开交。

    兰生见那队伍还不短,赶紧拉着发愣的喻霄上去排队。

    他面露欣喜,“想必这位就是我姑母让我来寻的人了!还好是找着了!”

    喻霄罕见的没有说话,手指在刀柄上滑动,不知想些什么。

    片刻,他从身上摸索出一块带着些许血渍的手绢。

    这手绢已经有些泛黄,年岁日久,但上头绣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小儿却仍透着稚气。

    喻、扬。

    他嘴里滚动着这两个字,眯眼看着那面露疲色的坤道。

    被人这么盯着,总会有所察觉。

    飞叶道长抬头时,就见那年轻人毫不掩饰的看着自己。

    这人生的好看,眉目深邃,面容立体,个头足比旁人高一个头,在这含胸佝背的一众人里,显得格外亮眼。

    她却愣住,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动,笔尖的墨将落未落。

    “师父?师父?师父!”

    飞叶道长的徒弟晓华喊了她好几声,才把她唤回神。

    飞叶冲自己面前排队的病人抱歉一笑,“许是昨日贪凉了,精神不济,我换飞云道长来诊治吧,也不好耽误你们。”

    “无事无事,道长你好生休息!”

    “是啊是啊,我们无妨!”

    无为观的道长们看诊从不收费,来看诊的病人多感激,少有异议者,见飞叶要挪动轮椅,还有热心上前帮忙的。

    飞叶自人群中与喻霄对视上,又烫着般收回目光,低低的对徒弟吩咐道,“你去把那位腰间别刀、身穿黑衣的病人请过来,悄悄的,带到后院去。”

    无为观分前院、后院,前院是供奉三清的几座大殿,还有道长们练武、修身养性的地方,后院就是他们居住的屋子和许多块菜地。

    前后院中隔着一排大树,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树了,枝叶茂密,带来阵阵阴凉。

    兰生好奇的跟着喻霄往前走,那眼睛一会儿在喻霄身上打转,一会儿又落在前头轮椅上的身影上。

    喻霄斜了他一眼,兰生就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嘴,示意自己绝不好奇。

    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座小院前。

    这院子是砖石造的,只三间小屋,院里花草不少,正厅、后门大敞,一眼就能看见后边的菜畦。

    晓华自觉的倒水,邀两位客人坐下,飞叶道长却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是何神态。

    兰生想开口,又看向喻霄,却见他一手握着水杯,也是沉默,只余光瞥向飞叶道长。

    这叫什么事?

    兰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却听喻霄开了口,“姑母,别来无恙。”

    飞叶道长抓紧腿上盖着的布巾,声音沙哑,“你是,霄儿?”

    他跟哥哥长的真像啊……

    喻霄有些自嘲的嗤笑一声,“数年未见,想不到姑母还能认出我。”

    兰生人已经傻了,不是?到底是谁来找人啊?怎么好像,他跟喻霄要找的,是一个人啊?

    喻霄无暇为他解惑,也懒得把人遣走,左右仇家死光了,父母也都去世了,唯一可称为亲人的……

    喻霄抬头,只有眼前这位了。

    飞叶道长,不,喻扬抬起头,那张老去的脸上还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此刻她眼眶通红,语气悔恨,“我不该怨兄长的,我…兄长跟嫂嫂还好吗?”

    喻扬本来是富户人家的嫡女,哥哥喻易大她两岁。

    两兄妹一块长大,哥哥学着读书、打理家产,也练些功夫。

    妹妹学女红,学琴棋书画,活泼可爱,最爱策马远游,不知何时偷偷拜师学医,竟也颇有天分。

    时光荏苒,哥哥十六岁娶了妻生了子,而后中了秀才,还在奋发读书。

    妹妹恣意快活,二十才嫁,却是远嫁,夫婿是自己选的,一个耕读人家,她嫁过去就当家作主,也无人会指手画脚说她学医不好。

    两兄妹各自生活美满,也常有书信往来。

    可天不遂人愿。

    喻扬某日出门看诊,回家却见火光漫天,她疯了般扑进火海找人,却被砸下来的木头敲断了腿。

    等她醒来时,夫婿、儿子都已丧生,她也再也站不起来。

    哥哥奔走而来,陪着她劝着她,就怕她哪日一根绳子吊死自己。

    可人心啊,真奇怪,她自己遭逢大难,看见哥哥幸福美满,竟觉得刺眼。

    是的,她痛恨旁人的圆满,自己却如此不幸。

    某日,她与哥哥决裂,自此再不联络。

    只是每月哥哥都会让人送来金银、吃食,只再不露面。

    此后十几年,两兄妹竟再没见过。

    兰生张大嘴巴,又心生懊悔,自己刚刚就该识趣先避开啊!听了这么个故事,同情又好像不对,不同情又心生怜悯,更别提这也算喻霄的家事!

    喻霄没体会到兰生的踌躇,他其实心无波澜。

    说到底,谁都没错,只是人生境遇不同,叹一句都是命罢了。

    见喻扬泣不成声,喻霄仍旧开口道,“父亲五年前以举人身份赴考,带着母亲和友人一起,谁知路上那友人贪图钱财,杀害他俩,还夺了喻家信物,四处在各地商号取财,与其一同谋划的,还有数十人。”

    喻扬惊愕的抬头,喻霄面上却毫无波动,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举人也算半官之身,骤然被害,又被曝尸荒野,当地官员自然重视,却只惩处首恶,归还家财于我,其余得利者具都轻轻放过。”

    喻家也算一地富商,祖上积攒下的家财众多,主支子嗣不丰,旁支也觊觎那万贯家财。

    偏喻易读书天分尚可,眼见着就要改换门庭了,旁支更是摸不着那钱财的边,便起了杀心,意图谋夺家产。

    喻霄那时年岁尚小,十五岁的少年,兴冲冲的跟着武师在外游历,侥幸躲过死劫。

    富家公子哥,一朝逢难,再无亲人帮衬,也算吃尽了苦头。

    这样看来,他运气倒同喻扬差不多,好歹捡了一条命。

    喻扬大哭不已,几乎要呕血,她徒弟面色焦急,兰生也担忧起来。

    喻霄,喻霄心中却是隐秘的快意。

    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