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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短命刺客,被王爷偏宠六十年 第36章 惊宫宴(二)

    臣子敬酒,没有太后起身的道理。

    是以稳坐高台的秦予只是侧身举起酒盏,冲步成骁不咸不淡微微一笑,便算是回应。

    陛下瞧着这云淡风轻的一幕,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浅弧度,意味不明。

    步成骁兀自坐下,面色并无太大的变化,脑袋低垂间眼帘微掀,目光不着痕迹地紧随高台上的人。

    步竫舟佯装未觉,敬酒时同陛下和周拓说了两句乏善可陈的场面话,周拓只是抿抿唇,尤为平静地注视他。

    她神色清淡,瞧不出一星半点儿的情绪波动,平静到似一潭死水,仿佛那日崩溃质问,手执朱钗伤人的人不是她。

    可她眸底隐忍的哀恸与挣扎却逃不过步竫舟的眼睛。

    他移开视线,斟满酒面向秦予。

    “儿臣久居蔚景,未能在母后膝前尽孝,今日以酒谢罪,望母后宽恕。儿臣祝母后凤体康健,福泽绵长。”

    云姑姑俯身执起酒壶替秦予斟酒,秦予瞧着他,唇边带着淡淡的慈和笑意,举手投足间仍有身为女将军时的飒爽风姿。

    “老六久不在哀家跟前,却也没忘忠君爱国之训诫,蔚景之治,忠王之乱,你都做得很好,哀家深感欣慰。

    陛下改国号为顺和,便是愿启安从此家国一体,平顺祥和,君臣一心,励精图治。

    你应谨守孝悌忠信之道,莫要忘了从小哀家对你的训导。”

    五年来,这是步竫舟唯一一次同秦予正正经经说上话。

    秦予话里话外无不敲打,他听得分明,也将她的良苦用心看得分明。

    他毕恭毕敬朝她行礼。

    久违的一礼,恍如隔世。

    “谢母后夸奖,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遂而又对着陛下面色诚恳,深深鞠礼。

    “身为人臣,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应尽之责,但凡陛下驱遣,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陛下高坐御台,脸上浅淡的笑意徐徐深勾,朗声让步竫舟免礼。

    步竫舟点点头,重新坐回木椅上。

    余光中步成骁的神色依旧肃穆,也不知是否将他这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放在心上,只气定神闲地兀自吃菜喝酒。

    谈及江山社稷,除却君王,必定是诸位大臣最为关心。

    殿内的杜若言慢腾腾倒了杯酒,起身面向陛下,神色端肃。

    “陛下,明王不矜不伐,爱民恤物,为启安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为启安百姓谋求荫荫福祉,实乃启安之幸,陛下之幸,人民之幸!

    明王之才,应用于庙堂,为陛下,也为朝臣略添助力。”

    陛下登基,杜若言荣尊三朝老纳言,尊贤爱才之心天地可鉴。

    步竫舟深知自己深受老师爱重,却也听得出来,老师此番进谏有理有据,乃衷心之言,绝无徇私之情。

    是以想要为他谋一份前程,完全是话赶话,顺势而为之举。

    陛下尚未言语,杜若言旁边的杜怀钦便也跟着起身,端着酒盏笑得一派温和谦逊。

    “陛下,明王乃栋梁之材,忠纯笃实之臣,若为官身,也能更好地为陛下分忧,为天下黎民谋福。”

    话落,一个接一个的大臣渐次起身。

    “臣附议。”

    “臣附议。”

    步竫舟的杯中酒饮去大半,流叔眼明手快默默斟满。

    众大臣话落,坐在对面的程灏也跟着站起来,中气十足道:“臣附议。”

    步竫舟握住金盏的手指轻颤,眸光流转间,淡淡落在步晨怀中,那尚未满周岁的程双身上。

    程灏是武将,懂打仗,懂练兵,懂如何破解敌军的排兵布阵。

    却未必懂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谲,未必懂帝王权衡之术。

    步晨长于深宫,耳濡目染,面对丈夫的跟谏,竟也若无其事抱着程双轻轻来回摇晃,神色平淡。

    殿中群臣站了一排排,全部杵在那里等陛下裁决,气氛无形之中变得凝重而压抑。

    陛下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待神色肃穆的路公公再次将酒斟满后,执杯起身,俯视群臣片刻,方才悠悠开口:“还有爱卿进言吗?”

    他始终噙着喜怒不明的笑意,语气不温不火,像是寻常一问。

    “臣反对。”

    殿中忽而一道反对之声,引去众人目光。

    步竫舟朝后望去,此人并不陌生,正是围猎那日,救驾的裴荆裴司狱。

    司狱处虽专职刑罚审问,却也身兼视察百官之职。

    但凡被裴荆发现有佞臣危害江山社稷,祸乱朝纲,都逃不过他一纸奏章,锒铛下狱的制裁。

    裴荆面色冷肃,长身而立,一身束腰修身的黑色常服却也叫他穿出了迫人的杀伐之气。

    “禀陛下,明王开设学堂,造福百姓,是为善举。

    然众所周知,明堂乃天子之堂,京都旧巷中的‘明堂’,或许本无此意,可明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在令人生疑。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明王此举,是明着要造反不成?”

    裴荆的一番话不可谓不犀利,最后一句更是直指要害。

    步竫舟勾着一抹浅笑,若无其事迎上裴荆凌厉的视线,继而起身,迈过案桌,朝着高堂上的人端正跪拜。

    “陛下,臣绝无此意。”

    短短一句话,既不辩解,也无恼怒,便是他对裴荆猜测的回击。

    步竫舟半身伏地,瞧不见陛下的脸色,半晌后只听陛下让他免礼起身,掷地有声的话语接踵而至。

    “众爱卿所言都不无道理,裴爱卿所言,更恰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明王封号,乃先皇亲自赐下,朕亦没有违背先皇之意,骤然更改的道理。

    朕居庙堂之高,不能将百姓疾苦一一晓视。

    明王所建‘明堂’,倒是替朕向万众百姓晓谕了朕的一片爱民之心。

    依朕看,明王当赏。”

    陛下此言一锤定音,群臣皆不约而同拱手行礼高呼:“陛下圣明!”

    步竫舟重又坐回案桌前,自始至终不惊不惧,若无其事。

    陛下垂询:“不知明王可有属意的职位?”

    不过是赶鸭子上架的逢场作戏,步竫舟自然识趣,起身淡声婉拒。

    “回陛下,臣久不在京中,对于京中事知之甚少,如今一身无累,清闲自在,已是极好。”

    话落,秦予缓缓勾唇,伺立身后的云姑姑亦朝他投来满意的眼神。

    “众爱卿呼声高涨,朕若不赏你些什么,岂不是令群臣寒心?”

    “陛下,臣……”

    步竫舟再次推拒的话尚未说出口,一声婴啼乍然响起。

    秦予看向襁褓中的程双,露出慈爱柔和的笑意。

    “哀家老了,唯一心愿不过是饴(yi)含抱孙,陛下若真要嘉奖,不若趁此良机,为老六择一好王妃,姑且全一全哀家心愿罢!”

    此言一出,步竫舟清冷淡定的神色一凝,望向高台上的秦予,眸色闪动,眉宇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