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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缕罗 第112章 月落之后

    总算是回到了院子里,还好,老宋早就等在巷口等我们,安然无恙接到我们三个之后,又让埋伏在周围的夜缕罗示了警让他们加强戒备。

    一回到住处,灯火通明,箫元亨全副武装坐在门边上,见我与越冲之安好,面上凝霜总算是消解了些,视线又看到身后被我银缎捆着的李启之,更是明白几分,知道今晚上南晋宫城内一定热闹,元墨见院中哄闹,推开房门见我们要么穿着夜行衣,自家哥哥更是戒备非常,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都不睡觉?”

    “元墨你回房里,我与你哥哥和十娘姐姐有话要说。”越冲之指了指房间,元墨见她语气严肃知道一定是大事,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又见眼前情况自己实在是无法料理,悻悻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你们俩个,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位,一同进来。”她朝着老宋与老白点点头,他们两个就退下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我们几个随着越冲之一齐进了屋子,她重重放下剑,坐在上位开口说道:

    “把门关上。”

    箫元亨随手就关上门,李启之恹恹的,一路上也不说话,不知道箫元亨知道林其之的身份吗?

    “今晚的事,十娘,你不该如此鲁莽。”甚少见到她用上位者的面目语气说话,“原以为在元州你能长点记性,怎么还是如此行事?”

    我见她生气,不敢插话,想着今晚这次行动确实没跟他们打声招呼,站在旁边的箫元亨一脸茫然“姑姑,十娘怎么了?”

    “她带着李君泊走了一趟宫城,心中谋略没多少,胆子是从来不怕死的。”

    “什么?!”箫元亨见到越冲之如此说,转头看向我示意了眼色,我只好眨了眨眼睛,确实自己已然养成了仗着自己本事就敢为所欲为的行事作为,差点忘记自己身上也堆了责任,要是没能逃出这个连环计,怕是梁燕要折损不少人随我一同赔进来,得不偿失。

    “从现在开始,大家听从统一指令,十娘,你知错了没?”

    我不敢看她也不敢看箫元亨,“师父,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将军也不想做什么郡主,我只想回到江湖上......你看,我也不适合做这件事,何必要为难我呢?”

    “十娘,”越冲之站起身来拍着我,“秦家的血仇你还没报,我答应过你,等到一切完成之后,和你一起回到山上做一对逍遥师徒,可是眼下你要明白一件事,你已不再是躲在院子里的小鸟了。”她明白我的想不通和逃避,我何尝不明白她对我不是寄予了苦心,一路走来的师徒情分,还有眼前的这群人,已是融于我的骨血之中,不可能轻轻一句放下就算了。

    沉默片刻,“师父,我明白了。”便坐在椅子上,地上躺着的李启之靠在桌子腿上,面如死灰之中眼神带了一丝羡慕,“唉,原本我也不想训人,眼看你要变成他们手上的棋子,我越冲之的徒弟,怎能平白无故成了南晋直娘贼手里的利刃?”

    说罢她微微俯身,出手极快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本不想揭开你的面具,可是你们着实欺人太甚,逮着我的好徒儿死命薅,你们当她是什么?”

    李启之冷笑看向我们,“身在皇家,迫不得已,这个道理你们也懂不是吗?”

    “身在皇家迫不得已?你们南晋皇室李家还真是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长生之术荒谬至极,你们让这种荒诞蔓延在民间,掩盖的不过是天演宫变的真相,可天下人不是傻子,当真觉得你们的胡作非为,他们不会奋起反抗?”箫元亨见他如此冷漠变得十分气愤,“天下人在你们眼中究竟是什么?!”

    “当然是棋子啊!”李启之勉力站起,“一群愚民不过是手中把戏,这世道从未放过任何人,那我何必要放过他们?”

    “棋子!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手中的筹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见箫元亨满脸通红,十分不认可李启之的看法,也是,在南晋皇室眼里谁不是草芥,他们自然觉得自己承接天命,理应要成为坐在至尊高位上的那人。

    “古来有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想必三殿下也听说过吧?”李启之疯狂指着箫元亨,“你们以为梁燕能维持多久?不过是虚幻一场,眼下是南晋陨灭,将来会是梁燕消失,史书上的记载大都如此,长生有什么不好,让他们脱离痛苦,拜托神明完成自己心愿,在我看来,上下祥和的很,有何区别?”

    “林......李启之。”我还是不习惯喊他这个名字,“还是喊我林其之吧。”他见我开口,便稍稍松下一些,我抬起视线,“正如师父所说,秦家的事,我还没了结呢。”

    “秦家?那你该杀了李宴符他们,李行胥几次三番利用你,你为何不肯下狠心?”

    “他们只是棋子?”这下我坐不住了,“他们就算待我不好,那也是我生活的地方,与我在一起的家人,你们凭什么说杀就杀!小殿下你别忘了,我也被你利用啊?你今晚的设计不就是我与他之间,死一个吗?!”

    话音刚落,我直接锁住了他的要害之处,“我不够狠心,只是因为把你们当做了朋友,即便立场不同,可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双掌挑中他的大穴狠狠发出一招杀手,只听得“咔哒”一声,他的琵琶骨算是彻底断了,“二殿下,多谢你今晚的教诲,不如把你这步废棋挂在宫城之上,我想李宴符要是知道,一定十分欢喜。”

    又是朝着他的大穴打了下去,大关节之处被我用真气全部打成折损,废了他的修为武功,越冲之箫元亨见我下手狠绝,也不敢再说一句,两人都知晓秦家是我心中底线,一旦有人触及,哪怕是当场要了人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行了,”箫元亨拦了一下我的攻势,李启之躺在地上大汗淋漓,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十娘,原来你也会有如此狠心的时候.......”

    “拜你们所赐,是我太天真,觉得这个世道会给我留一丝温存余地,是你们,把这一切都给毁了!”心中燃起的怒火难以控制,越冲之见箫元亨拉开了我挡在身前,一把拽起李启之就往外面带着,“元亨,你看住她!”

    我怅然若失懒懒坐在地面上,元亨也跟着坐到我旁边,“对不起,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看着我,“你知道吗,忍儿原本要跟我们一起来的,说是放心不下你,但大哥他们始终没让他出家门,其实他说得也很对,眼下是南晋风雨飘摇,不难保之后的梁燕不会走上与南晋一模一样的路......”

    我闭上眼睛,这几日的梦里一直遇见河阳,起初我还不明白她为何此时选择出现在我的梦里,或许她也知道,我要替她报仇了。

    梁燕都城只在之前越冲之跟我叙述的玲珑往事里提到,那时候的师祖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看见家人们倒在血泊里,看见自己的亲人为了至高无上的权位,不惜痛下杀手,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失去亲人又失去爱人,此时我脑中有个疯狂的想法,“箫元亨,我想杀了李竟钰。”

    如今所有的悲剧都是这个人造成的,箫元亨自然知道我心中如何想,“十娘,姑姑刚刚说过,不可轻举妄动,李行胥没有回来,想来是姑姑为了你们的安全,把他交了出去,原本是把两个皇室子弟都控制在我们手里,现在,只有一个,还被你废去武功。”

    “那又如何?不及他们对我做的所有事,我的阿娘倒在血泊里,是,我是不喜欢秦家,可他们也是无辜之人!”想起刚才李启之的那副嘴脸,从未觉得自己错了,他们觉得争权夺利是常事,是皇室无可避免的争斗,从不去想天下人过得如何,甚至觉得他们拜长生娘娘是应该的,他们就该臣服在他们的脚下为奴,捏在手心的蚂蚁,随便处理就好了。

    我瞧着元亨,眼神倒是比在元州时成熟了许多,“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还是个愣头青,不过现在想来,三殿下的愣头青只是装给那时的我看的对吗?”

    “是,也不是。在船上说忍儿想你这件事不是假的,主要是那时候你刚从山上下来又碰上秦家灭门之事,即便经历这许多,不难看出,你心底还是单纯柔软,所以,这副愣头青的面目来见你,最合适了。”

    他微微一笑,突然把手伸了过来,“借你个肩膀靠靠,不要多想了。”

    “不用了,”我轻轻推开他,又见外面天色已亮,便索性从地上站起打开门,门外鸟声嘹亮,枝头上挂着淡淡春色,好生有趣,望着鸟儿在枝头上跳跃着,心里不免感到一阵抒怀。

    人生几何如长河奔波入海不复回,还有什么比眼下的片刻宁静更为重要的呢?

    正陶醉在这美好之中,门外突然一阵忙乱之声,箫元亨立马持剑站在我身旁,“城里的骚乱还未平息吗?”想起之前还有那三百多人在京城里疯狂弑人之事,也警戒起来,双双走向院门边,见斜对面李伯他们的院子院门紧闭,我们俩干脆越上高处细细观望究竟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街上闪过几队人马,上面带着是南晋边军的旗帜,我们又慢慢向着主街移动着,空无一人的街上此时扬起尘土,我们蒙着面罩,趴在屋檐之后,底下就是边军经过之地,“这么急?”

    “想来是宫里有什么情况?”我转头看向箫元亨,他亦是点头认可,我们施展轻功跟上其中一队远远看着,他们果然从正门进到宫城里面,此时我抬眼看向宫城之上的城楼,“元亨,你瞧宫门上值守禁军!”

    值守的禁军横七竖八的倒在上面,身上不少已然中箭,我们都感觉不大妙,元亨怕我又轻举妄动,“先回去,找姑姑他们商议,可能要与暗军提前校对一下计划了。”

    当下决定返回院中,叫起所有人,老宋和老白显然是一整夜没合眼,“宫里有动作了?”

    “南晋边军的旗帜出现在京城,轮值的禁军看样子凶多吉少.....老宋,提前通知夜缕罗准备行动,三日过后,里应外合一起攻入宫城!”老宋见大事落定立刻回到屋里装扮,“这里附近还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到城外,殿下,三日之后,军号为令!”说罢整理行装匆匆离开了。

    终于,这一条终于到了来了,越冲之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行了,回去休息吧。”

    “不想睡觉。”心中大石落地,反倒睡不着了,“道观那边呢?”

    “李竟钰?放心,他此时已经在宫里面了,这位南晋陛下的心思,不过如此。”她笑着,“之前见他的时候没那么魔怔,不过上次见他,倒是真有长生风范了。”

    “师父,我对他们所说的长生娘娘,有些好奇.......”且李伯与李竟钰之间颇有渊源,于是我跟越冲之说了李伯之事,“他啊,我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从昨晚行事看来,显然南晋宫城不是第一次进入了,而且李行胥喊她祁和郡主,之前在元州总兵府书架上看到过一册小说,上面记载了关于她的故事,越冲之见我一脸疑惑,知道是什么事,却也不解答,只是说:“等一切了结之后,你会知道的。”

    这时候斜对面的院子门开了,李伯从里面缓缓走向我们这边,“宫里出了什么事?”

    “南晋边军出现在宫城之中,老人家,李竟钰此时身在宫城之内,你想不想杀了他?”越冲之一脸明白,李伯沉默片刻,“你有办法把我送进里面吗?”

    “找他直接对质啊?我奉劝您一句,还是算了吧。”

    “为何?”

    “你觉得呢?”

    李伯朝着众人淡然一笑,“请给我一个能够杀了李竟钰的机会。”语气越发坚定不容置疑,“我被他关了十几年,总要报仇。”

    他说完这话,便看向了茫茫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