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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府奇闻录之墨池奇遇记 第二十二集

    沈渠安行中药学徒之时,对西医的理论及医术虽是兴趣好奇之心颇甚,但细学之后,却深感西医理论缜密,技术甚是难以掌握。虽有好学之心,却是心有余心而力却不足。直可谓是兴趣虽有,而心得全无。仅学了两个月的西医,即已放弃停顿之。学问上的修行,遇之无法前进之时,及时转舵改行甚为重要至关。否则,即会进入令人头晕目眩无法脱身的迷宫。在学业上即是如此,人生之路又何尝不是如此。如同之前的那位妙果寺兼白马殿第一高手梅岙希,虽与天妃宫巷第一富家孙家的大姑娘孙赋琳有过一段时间的热恋期,却遭致女方父母的强力拆散。面对如此的艰难险阻,对于身无分文的梅氏来说,所应选择的道路,不是硬着头皮勇往直前,如此一来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待着。

    沈渠安正在看着这个画像之时,却见到诊所之内已然挤满了各类人等。沈猛然感觉到,此间只是该诊所的等候室,里屋才是医生的诊疗室。由于等候室内已人满为患,沈渠安深感此诊所医生的医术定为非同凡响。否则,即不会有如此之多的患者慕名前来医治。

    正想着,见自己已排队至诊疗室的门口了,听到里屋有人说道:“董医生,我这病看了好几家西式诊所了,都说无从下手。不知先生可有治疗之术?”

    只听得另一人说道:“先生此次所患病之症状,在下此前也是从未见闻。依在下目前的医术水平,对此病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好在在下的妹妹,曾经远赴日本国大阪府,习得两年新式西方医学。其医疗之术远胜于我,想必应有所对策。”

    话音刚落,沈渠安听得里屋的另一扇门开启,步履轻盈地走进另一人。而那男医生说道:“琼雪,你来的正好,这位患者的病,甚是离奇,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来诊治一下。”

    沈渠安听得这一番话,心中很是惊了一下,想到:“看来里屋的这位女医生,即是民国八年于泽雅基田塘口垄手绘那张温州府区图的董琼雪。那日救我性命之人,遗落了张董琼雪手绘的温州府区图。但不知这救我性命之人,是否即是董琼雪本人。”

    一段时间过后,沈渠安见诊疗室的门开了,一位患者手提一捆包好的中草药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扬长而去。沈渠安看到此景,心中想到:“看来刚才这位对董琼雪医生的诊疗甚是满意。他人都无从下手的疑难杂症,这位女医生经过诊断开方之后,令患者满意而归,足可见此医生医术的高超。”

    此时刚好轮到沈渠安进去诊治。

    沈起了身,踱步进入,见诊疗室内置一张长桌。两旁分别坐着一男一女共两位医生。见得那位男医生,沈渠安不禁一阵惊讶:“咦!这位不是民国九年夏日于海坛山上夺取邱馆主临摹本王羲之书法《快雪时晴帖》的泽雅基田第一高手董集知么?喔……原来他是位医生。而这位董琼雪原是董集知的妹妹。”

    沈渠安在董集知面前坐了下来,描述自己的呕吐恶心症状,并道明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刺鼻药粉喷洒所致。

    董集知听完之后,当即提笔写了一副涌吐类方剂,让沈渠安即刻赴药房领药熬制。并随口说道:“先生所中的毒,在下一时之间也无法断定是何种毒药。现只好先用涌吐药将先生体内的毒素全盘涌吐出再说。”

    沈渠安接过纸张,起身去药房。边走边看这副方剂,见上面写着:“瓜蒂一分(熬黄),赤小豆一分,香豉一合。”沈渠安即已知晓,这副方剂实是汉代张仲景所著《伤寒论》里所载的涌吐剂名方瓜蒂散,为涌吐剂的常用方药。

    沈渠安在药房领了药,熬制之后,待药温凉片刻,即时服下。不多时,既已感觉呕吐难忍。沈渠安快步奔至花园内,在树木丛中,开始大口涌吐起来。心中想道:“这副张仲景所创的名方果然名不虚传,药刚下肚,即刻起了大的反应。”

    大约过了四盏茶的时间,沈渠安将体内的残留毒物已全都涌吐完毕。顿时感觉浑身舒畅,忽有大快人心之感。

    沈渠安在花园内的水池边舀了瓢水,洗漱了下。随即返回诊疗室内,看看董医生此时有何诊断结果。

    进入诊疗室,却不见董集知的踪影。室内只有董琼雪一人,手释书卷,在房内踱来踱去,边踱步边看着书卷。她的诊疗桌上亦摆放了几本淡棕色的线装书。

    沈渠安看得董琼雪的身影,感觉与那日曾救其性命的白衣蒙面人虽有些相像,但二者身高差别之大,实非一人。面前这位董琼雪,身高不足一米六,约为一米五七、五八左右。而救其性命的那位白衣蒙面人,身材高挑,至少也有一米七以上。而且沈渠安注意到,那日这位白衣人脚上所穿着的,并非高跟鞋,而全然是双普通的平底鞋。沈渠安想道:那日所拾得的黑色锦囊,里面所装的手绘温州府区图,固然为面前的这位董琼雪所描绘,但失落这张地图者却并非是董琼雪。我若是要将那张地图物归原主,理当归还给那救我性命的白衣人,而非归还给董琼雪。至于那董琼雪于民国八年绘于泽雅基田塘口垄的温州府区图,如何落得那白衣人手中,又缘何为那白衣人所藏,且又由其随身携带,我等却也是无从知晓。当然,在此诊所治疗之时,室外有各类人等,人多嘴杂,我等在此也不便询问此事于董琼雪。此刻只好将所患之病,医治好便是,其余之事待他日有机会时再来细问也不迟。

    正想着,董琼雪已转过了身,看见沈渠安,口中匆忙说道:“先生,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先生你方才所患之症状,实属罕见,在近几年温州府医案记录中,恐怕都未曾有类似者。但在下却惊奇地发现,先生所患症状与在下手上这本书内所记载描述的,竟然出奇地一致。”边说着,边流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来,仿佛是发现新大陆般。

    沈渠安见其看到己时,并未出现重见故人的神色,心中想到:“这董琼雪确非救我性命的那位白衣人。若是那救我性命的白衣人再次见到我,多少会流露中惊讶或惊喜的神色来。”

    想着,心中也是好奇,随口说道:“不知董医生手中所持的是何书?”

    董琼雪随手把书合拢,将其放在书桌上。沈渠安看那淡棕色的封皮,已有些起皱,貌似本十分古旧的图书。但见封皮上用毛笔正楷由右至左竖排书写着:“《温州府古事记》,明嘉宗天启三年府前街谨合书坊刊行,清圣祖康熙十六年登选坊中新书坊重印。”

    沈渠安看到此,想起了那日所拾得的那张手绘地图亦是参照民国四年八月登选坊中新书局印发的版刻温州府区图描绘而成。温州府登选坊中新书局,素以重印、翻印各地书坊的古旧图书而闻名遐迩。这清康熙年间的登选坊中新书坊,恐是现今中新书局的前身。沈渠安看到董琼雪手中这本书封面上的“中新书坊重印”几个字,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中新书局虽是刊行古旧图书而闻名,但其发行的古旧图书,基本上都是未经其它书坊授权的情况下重印的。名为重印,实则即是翻印,而且是对方不知晓的情况之下所翻印的,说白了全是盗印。目前看来,这中新书局盗印其它书坊书刊的行为可谓是由来已久。其先祖辈的“中新书坊”原是远在清康熙年间就开始盗印其它书坊的图书了。嘿嘿,看来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这中新书局这一回,真是头脑发了昏,竟然盗印大名鼎鼎的商务印书馆的书。这个馆的书,盗印得的么?

    商务印书馆,早在清光绪二十三年即已成立于上海。不仅是全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出版书馆,而且其实力在全国出版界绝对是无人能及。其门生遍布全国各地。

    民国十年八月,位于大上海的商务印书馆总馆收到其下门生的书信,谓在浙南小城温州府,竟然有个名为“中新书局”的小书坊在盗印他们馆于民国九年出版的新书《孙文学说》。收到此消息时,连商务印书馆都大为震惊。“我馆的书,都有人敢盗印?这还是第一次听闻。孙先生的书,他们也敢盗印?这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我商务印书馆在全中国出版界,是何其强盛。但是孙先生的书,连我馆都不敢盗印,这小小的温州府中新书局,还真是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