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谣 【31】流莺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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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国西边的湛都城，原是依矮山而建，雄浑巍峨的一片皇城耸立山顶，玉角飞檐，傲视天下众城。以皇城为中心，四方拱绕着十大家族及大小贵族的层层楼府，弥望无边，贵族圈之外的万顷土地才是百姓生活的地方。三道圆形城墙在湛都拔地而起，形成上中下三层城的特殊格局。“湛都三重城，同城不同生”这句话，就连五年来远在大烨的郁康也如雷贯耳。
他孤身一人来了湛都城，将陆远霄留下的鹰纹袖带交给湛都城守，说明来意。城守大人上下打量一番郁康，眼神已流露出三分鄙夷，但仍客客气气地将袖带还给他：“这袖带嘛，确是护国大将军之物，只是将军并没有命令下来，恕我无能为力。”郁康接回袖带，也不气恼，出门找了家客栈住下。
回想起来，陆远霄的话意味深长，那时他的随从们惊异之中也有一丝似曾相识的鄙夷和玩笑。郁康很快明白，陆远霄给了他一个很大的考验——考验他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如何堂堂正正地跨越这道高耸的城门，踏进将军的府邸。
郁康投宿在到一家貌不起眼的小店，它在外城边缘的一片“贫民窟”中，颓墙破瓦，蛇龙混杂，清水为茶，草垫为榻。一晃离一月之期只有十天，他仍然一筹莫展，直到这天，薛胖子突然住了进来。
一个多月不见，薛胖子消瘦不少，衣着朴素，不见华贵，身旁只剩一个小厮和流莺。流莺一身布衣，失魂落魄，眉间一股郁郁之气。
郁康大为惊异，暗暗向客栈老板打听，老板啧啧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薛胖子仗着自己家里有些底子，花钱如流水，可不，报应来了，他把家产败光了！”
郁康奇道：“我亲眼见临月楼的少掌柜泼了他两箱银子，全给街头小孩子抢去了。依那时看，薛富商不像只有这么些钱的人哪。”
老板笑道：“一嘛这薛胖子花钱大手大脚地没个谱，再多钱也经不住这么败；二嘛，湛都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抢钱的。这败家子十几天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偏在下城和人聚赌，一个晚上，乖乖，输掉了他的全部家产，听说输了中城新买的宅子，最后赌红了眼，差点卖了他的那个女人！”
郁康哑然失笑。
薛胖子身无分文，靠变卖家传之宝维生，然而多家当铺落井下石，集体压价，客栈老板亦坐地起价，叫的房价比临月楼的上房还要贵。薛胖子无法，一边咬牙变卖，一边硬撑着留在湛都城，总希望有一日能找到再入中城。
不出五天，郁康眼看着薛胖子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从一介平民变得落魄潦倒。他冷眼旁观，不觉心寒——薛胖子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老鼠，不断挣扎，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却避免不了人人喊打的结局。流莺已嫁为人妇，不可能再回紫阳，本想另择高枝，却不料湛都人憎其人者，恶其余胥，连带着让她受了不少屈辱。郁康就这么看着薛胖子逐渐消沉，逐渐绝望，祖祖辈辈的黄粱大梦张着血盆大口，欲将他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第五天，流莺在城外投河自尽。守城军打捞起尸体，陈放在客栈门口，逼着薛胖子出敛尸钱。好事者围得水泄不通，薛胖子已无分文，悲从中来，在客栈嚎啕大哭，形状凄惨。
郁康想起回雪节那夜流莺对镜梳妆的模样，喜气盈盈，眼底俱是笑意和期盼，而如今这个躺在草席上的女尸苍白浮肿，面目可怖。他心生恻隐，遂拿出些钱，对守城军道：“各位，我替他出些钱，将这女子埋了吧。”两个守城军嚷嚷着：“就这么点钱还敢替他讲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郁康想了想，从腰中拿出陆远霄的鹰纹袖带，与那些碎银子一起交过去：“这样可好？”那两人见到袖带，登时吓得脸色苍白，倒退几步，仿佛郁康是吃人的妖怪。他们低声道：“是他？”“竟是这个人？”两人不敢接也不敢做声，一时气氛古怪。
在这诡秘的沉默中，突然听人群中有个温和的声音道：
“你们就接了这些东西，将这可怜的女子埋去城外的青魂岗吧。”
说话的那人站在人群中，淡淡说道。两个守城军的脸色又吓白了一些，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抬手道：“免了，快去吧。”两人面面相觑，不迭地收了袖带，连忙将流莺抬走了。
一时人群消散，说话的那人站在原地，认真地望着郁康。
他孤身一人来了湛都城，将陆远霄留下的鹰纹袖带交给湛都城守，说明来意。城守大人上下打量一番郁康，眼神已流露出三分鄙夷，但仍客客气气地将袖带还给他：“这袖带嘛，确是护国大将军之物，只是将军并没有命令下来，恕我无能为力。”郁康接回袖带，也不气恼，出门找了家客栈住下。
回想起来，陆远霄的话意味深长，那时他的随从们惊异之中也有一丝似曾相识的鄙夷和玩笑。郁康很快明白，陆远霄给了他一个很大的考验——考验他一介草民，无权无势，如何堂堂正正地跨越这道高耸的城门，踏进将军的府邸。
郁康投宿在到一家貌不起眼的小店，它在外城边缘的一片“贫民窟”中，颓墙破瓦，蛇龙混杂，清水为茶，草垫为榻。一晃离一月之期只有十天，他仍然一筹莫展，直到这天，薛胖子突然住了进来。
一个多月不见，薛胖子消瘦不少，衣着朴素，不见华贵，身旁只剩一个小厮和流莺。流莺一身布衣，失魂落魄，眉间一股郁郁之气。
郁康大为惊异，暗暗向客栈老板打听，老板啧啧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薛胖子仗着自己家里有些底子，花钱如流水，可不，报应来了，他把家产败光了！”
郁康奇道：“我亲眼见临月楼的少掌柜泼了他两箱银子，全给街头小孩子抢去了。依那时看，薛富商不像只有这么些钱的人哪。”
老板笑道：“一嘛这薛胖子花钱大手大脚地没个谱，再多钱也经不住这么败；二嘛，湛都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抢钱的。这败家子十几天前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偏在下城和人聚赌，一个晚上，乖乖，输掉了他的全部家产，听说输了中城新买的宅子，最后赌红了眼，差点卖了他的那个女人！”
郁康哑然失笑。
薛胖子身无分文，靠变卖家传之宝维生，然而多家当铺落井下石，集体压价，客栈老板亦坐地起价，叫的房价比临月楼的上房还要贵。薛胖子无法，一边咬牙变卖，一边硬撑着留在湛都城，总希望有一日能找到再入中城。
不出五天，郁康眼看着薛胖子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从一介平民变得落魄潦倒。他冷眼旁观，不觉心寒——薛胖子像是一只落入陷阱的老鼠，不断挣扎，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却避免不了人人喊打的结局。流莺已嫁为人妇，不可能再回紫阳，本想另择高枝，却不料湛都人憎其人者，恶其余胥，连带着让她受了不少屈辱。郁康就这么看着薛胖子逐渐消沉，逐渐绝望，祖祖辈辈的黄粱大梦张着血盆大口，欲将他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第五天，流莺在城外投河自尽。守城军打捞起尸体，陈放在客栈门口，逼着薛胖子出敛尸钱。好事者围得水泄不通，薛胖子已无分文，悲从中来，在客栈嚎啕大哭，形状凄惨。
郁康想起回雪节那夜流莺对镜梳妆的模样，喜气盈盈，眼底俱是笑意和期盼，而如今这个躺在草席上的女尸苍白浮肿，面目可怖。他心生恻隐，遂拿出些钱，对守城军道：“各位，我替他出些钱，将这女子埋了吧。”两个守城军嚷嚷着：“就这么点钱还敢替他讲话？你算是什么东西？”
郁康想了想，从腰中拿出陆远霄的鹰纹袖带，与那些碎银子一起交过去：“这样可好？”那两人见到袖带，登时吓得脸色苍白，倒退几步，仿佛郁康是吃人的妖怪。他们低声道：“是他？”“竟是这个人？”两人不敢接也不敢做声，一时气氛古怪。
在这诡秘的沉默中，突然听人群中有个温和的声音道：
“你们就接了这些东西，将这可怜的女子埋去城外的青魂岗吧。”
说话的那人站在人群中，淡淡说道。两个守城军的脸色又吓白了一些，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抬手道：“免了，快去吧。”两人面面相觑，不迭地收了袖带，连忙将流莺抬走了。
一时人群消散，说话的那人站在原地，认真地望着郁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