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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谣 【46】恍然大悟

    郁康三人趁着迷茫的夜色成功脱身,陆宁早在鹤春城的驿站雇好马车与车夫,郁康和陆宁为防囊萤谷追杀,决意连夜离开。

    颠簸急行的马车上,郁康揉着又酸又麻的右臂,安慰哭泣的凝羽:“西子不会有事,他机灵得很,有办法保全自己。”

    “你冷血!”凝羽怒道,“西子一点武功都没有,他再怎么聪明,也打不过那个蝶语!他又不会解毒,怎么对付囊萤谷的毒药?”

    “西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敢留下,就一定有自己的计划。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那个诡异的掌门只想要你的性命!”郁康按住激动的她,“我知道你担心他,但是你杀回去就能救得了他吗?你连蝶语都打不过,回去不过是送死!”

    凝羽捂着耳朵哇哇直叫:“死就死!我不要西子救我!我不要他死!”她蜷缩成一个球,喃喃道,“我不要任何人为我死……呜呜……”

    “我觉得这件事事出蹊跷,等回了临月楼,叫小二们去寻萧风照,或许他会有办法。”郁康道,“那掌门更想杀你师叔,恨得牙痒痒,手中又有这么多毒,却一直没有得逞,看来你师叔确实不简单。”

    陆宁也在一旁劝解道:“凝羽,等到了帛阳城,我便命帛阳城守调军,把囊萤谷杀得片甲不留!”

    谁知郁康登时一个充满杀机的眼神横了过来:“调军?你以为对付囊萤谷,调军有用?”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你不好好地呆在湛都,守着你爹,和凝羽跑来囊萤谷来逞什么英雄?若不是你们两个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西子和我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陆宁脸色一白:“郁康!你有完没完?要不是我和凝羽及时赶到,你早就被蝶语杀了!凝羽救了你,你反而说出这种话来!枉费她就是担心你……才……”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要生要死,也都不要别人管!”郁康眼神可怕,“我死过不知多少次,还需要你们救吗?”

    “凝羽所做的一切还不是担心你们?她心是好的,进了囊萤谷,谁能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只要心是好的,做什么都无所谓吗?哪怕西子为此丧命都无所谓吗?为了救你爹‘宝贵’的性命,牺牲多少人都无所谓吗?”郁康越来越失控,“好一个在你爹保护下长到这么大的公子哥!”

    “郁康!”陆宁吼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得到我爹的重视和北王的赏识,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为所欲为了!你说到底不过是个贱民罢了!”

    “都别说了!”凝羽气得哇哇叫,“我不想听!”

    郁康突然一掀车帘,纵身跳下了马车:“那就别听!”此时马车正离帛阳城门不远,天已欲白,他心中愤怒无比,朝不远处的碧水走去,无视马车上那两个人的叫喊。

    他一口气奔到碧水边,长久地伫立着,一语不发。听着那两个人也奔过来,凝羽真的生气了:“郁康!”

    他转过身,陆宁突然大吼一声,抽出流水剑朝郁康奔过来,郁康冷笑一声:“想与我过招?”他连避几招,不知不觉也动了杀气。

    “你们……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凝羽又急又气,然而这两个人杀气腾腾,像是动了真格,几招后,郁康抓到机会,剑指朝陆宁咽喉一点,顺势将陆宁掼倒在地,一把按住他的喉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服不服?”陆宁挣扎着喊出口:“不服!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那个从前冷静自持的郁康,不知怎么的,像是一头凶狠绝情的狼。他手不知不觉加大力道,眼看真的就要杀了陆宁。凝羽情急,上前去扯开他,突然出招打向他胸口,郁康未料她会为了陆宁攻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也想救他?要是没有他自以为是离开湛都,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就算他没有赶到紫阳,我也会想办法去找你们的!”凝羽无惧地盯着他,激动地说,“你要是一定要杀一个人才觉得开心,不如杀了我!”

    “他就这么重要?”郁康松开她,后退几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从怀中掏出那个药囊,“还是护国将军的命就那么重要?”

    “重要!”凝羽道,“陆大叔对我那么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他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地,忽然扬手将那药囊远远丢进碧水中,只见那药囊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沉进潋滟水面。

    “郁康!”凝羽和陆宁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郁康恢复了平日里的疏离和冷静,僵硬地站在河边,充耳未闻。

    “你做什么?”陆宁愤怒地揪住他的衣襟,与他推搡起来。郁康垂下眼,眼眸冰冷而刺骨:“我做什么?我不想救!护国大将军又怎样?洗清罪名又怎样?我为何要救他!”

    “你!我杀了你!”

    陆宁眼红得像是一头豹子,朝他脸上抡了重重一拳,郁康仿佛是抽离了灵魂的一具木偶,被他力量饱满的一拳打得跌倒在草地上,只是定定地微笑。陆宁回头去找药囊,却发现凝羽不知何时早已除了鞋袜和外衣,登时朝水中一泅,消失了踪影。

    “凝羽!”这次换郁康震惊地喊出口。

    天光泛白,水面沉沉,长长的碧水如练,一点没有凝羽的踪迹。

    陆宁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开始脱鞋,郁康心中也开始慌乱,连忙站起来大声呼喊凝羽的名字,一时之间两个人完全忘了方才斗得你死我活的场景。正当陆宁快手快脚地脱了外衣,正欲扎一个猛子进碧水时,突然见凝羽噗地冒出头来,喘了口气,举起手来:“找到啦!找到啦!”

    郁康长长舒了一口气,陆宁已经要瘫软在河边。

    郁康怔怔地看着那伶仃的细腕举着那药囊,如此小心,生怕它再沾到水。陆宁伸长手臂,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岸来:“快上来!吓死我了!”

    她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来,咳了几声,急匆匆地打开药囊,查看了半晌,拍了拍胸口:“还好……拿油纸包着,里面的药花一点也没湿!”

    陆宁见她如此拼命,狼狈不堪,一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心中一暖,心中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拨开粘在她脸上的湿发:“你真傻。碧水这么深,你要是淹死了怎么办?”

    她方才尽了全力泅泳,一心只想找到这个药囊,现在心放下来了,才觉得浑身无力。她把药囊塞给陆宁:“陆宁,救人要紧,你先回湛都去吧。”

    陆宁道:“怎么?你还要留在这里,和这个阴晴不定的怪人呆在一起?”凝羽苦笑道:“他不过是担心罢了。你先走吧,我们离开湛都也有十几天了,销恨的毒性猛烈,你要快马加鞭。”

    陆宁看着郁康,他仍然像是丧失了三魂七魄一样,远远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他实在担心凝羽,但是方才凝羽一点醒,他衡量再三,顾不得穿上外套,便点点头,拿着药囊奔回了马车。

    凝羽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郁康。露气浓重,风从广阔无垠的草地上吹过来,她衣衫尽湿,不由得有点瑟瑟发抖。

    “你不随他走吗?”郁康开口,平静地问道,“和我这样阴晴不定的怪人呆在一起,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要你管。”许是被河水一浸,凝羽也没了方才的怒火,但她还是有点气鼓鼓的,没好气地答道,“谁说我想和你呆在一起,你要走就走,不用管我。”

    “没关系吗?”他扬了扬眉,“那我走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便朝凝羽走过来,真如陌生人般擦身而过。凝羽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冷漠绝情,心里瞬间凉了半截,突然一件银白色外衫迎头罩下,把她一裹,她还未反应过来,郁康已经不由分说把她一个横抱。她下意识挣扎,郁康道:“河水冰冷,你身子骨又弱,别又病倒了。”

    原来他没走,只是去河边拿陆宁留下的那件外衫?凝羽心中突然温暖起来,但是面上仍然扁着嘴:“不要你管!”可是她太累了,一夜没睡,方才又折腾一番,郁康的怀抱如此温暖,她觉得舒服,嘟囔嘟囔着,就靠着他胸口不做声了。

    “凝羽,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嗯?”

    “回雪节那夜,陆远霄是不是跟你说过一个叫暮朝的女人?”

    凝羽一激灵:“你怎么知道?”细细一想,原来自己当日在病榻前说起过,便懊恼道,“我答应过将军不说出来的,结果还是叫你看出来了。”

    郁康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言语间苦涩极了:

    “凝羽啊凝羽,若你早些告诉我,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