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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爱

    ??东海在灯光下打量着那枚勾玉,翻来覆去的看,这些日子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卡在那里,想也想不通,他总觉得卡着的东西如果想通了,那么所有答案便都会浮现出来。想及此,他将勾玉握在掌心,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艾尼,起身去储物间,翻找着那时候王凉给他的名片。虽然那名片是假的,但是他感觉那上面的号码不会是假的。

    在翻找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终于被东海找到了,然而此时已经快要天亮了,便想着一会儿将艾尼送去幼儿园之后再联络他。于是他将勾玉与那绺头发放在一起,去早市买了菜,做了早饭,送走了艾尼,三步并两步回到家,着急忙慌的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却没想真的给他打通了。

    “东海吗?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王律师……王凉,你——你还能给我讲讲始源的事吗?”

    电话那头王凉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一点都想不起来,又何必去追究呢?”

    “我实在是放不下他,求你了,给我讲讲。”

    “分钟后,我们在你小区外面的茶馆见。”

    “好。”

    东海穿好了衣服,直奔那个茶馆。王凉真的准时,分钟后真的出现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了东海,坐在他对面,要了一壶猴魁。茶上来,冒着水气在两人中间氤氲着。王凉不紧不慢,按照中式茶道走了一遍程序,然后给东海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东海知道他在思考,所以也就耐心的等着没有催。

    王凉看着茶杯发呆了片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菩萨的莲花座下,有一威风凛凛的圣兽,不似麒麟般带火,却浑身温暖四季不变,周身毛色漆黑,瞳孔则是耀目的金色。菩萨的莲花座下,还有一执灯,负责看管长明灯。某日,执灯提着长明灯去给菩萨引路,可能是路途遥远,执灯在路途中睡了过去,长明灯歪在一边也毫不察觉,最终,灯火燃到了圣兽的前爪,圣兽害怕菩萨发现责备执灯,于是忍痛并未做反应,只是悄悄躲开。后来,执灯发现了自己的疏忽,愧疚万分,讨来药膏给圣兽治疗。一来二去,就变得惺惺相惜起来。菩萨远游,圣兽与执灯便相约菩提树,执灯靠在圣兽身上诵念佛经。可兽明白,他始终还是兽,做不了人,更成不了仙。终于,圣兽提议,相约执灯共赴人间几日。天上一日,地上年,所以在人间几日,在天上也只是一瞬,执灯想不会有人发现,便一同前往。因人间佛法微弱,圣兽可以幻化成人形,执灯却没想过,圣兽的人型却是这般风度翩翩的君子,只是一低头瞥见了他手上的伤疤,圣兽看穿了执灯的心思,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只专心享受这人间几日便可。”

    东海听得入神,可对方却忽然停了下来,就追问:“后来呢?”

    “后来?”王凉抿了一口茶,又叹息一声,说:“人间几日也过得飞快,转眼间,七日已逝,两人改回去了,执灯却不想,圣兽知道执灯想的跟自己想的一样,但是却不能,于是主动返回天上,继续做圣兽。执灯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怕,便也旋即返回,却没想到长明灯不知被哪个碰翻,油尽灯枯散落在地,恰在此时,菩萨返程,见此事,责骂执灯,圣兽上前一步揽下所有,菩萨未语,只是看着执灯,执灯不敢说其他,只是点点头。菩萨大怒,将执灯贬为凡人,堕入轮回。圣兽大惊,不顾一切随之而去。即使是仙,堕入轮回也要先去地府报道。圣兽去地府抢人,却晚了一步,执灯已经过了桥投胎为人。”

    “菩萨不去抓圣兽吗?”

    “执灯已经被贬为凡人,所以自然也跟凡人一样,每次死后都会回到地府,而此时,自己的每一世也都会记起,所以每次执灯回到地府,都会想起圣兽,然后又去过桥,又忘记,就这样往复循环。菩萨知道这是两人的万世劫难,逃不脱,所以干脆放任自流。圣兽知道菩萨的心,便也没再去地府找麻烦,反而专心寻找执灯的每一世,想尽办法,可以陪着他伴着他,一世又一世,直到现在,圣兽,耗尽了所有天上修来的元真,而执灯却仍然要去往复循环那个想起又忘记的过程。只是这次却不同,执灯的这一世,再也没有圣兽的陪伴了。”

    东海听到这里便想,故事也许完结了,可是,这跟始源又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东海问出口,王凉便说:“其中有一世,执灯转世成为了富贵之子,名为东海,自小体弱多病,无法继承家业。东海的家族有一个使命,成为镇守者,镇守上古蛇妖,为了这个使命,上一代当家便找来个孤儿,收为养子,让其学法,成为镇守者。养子名为始源,上山学艺,学成归来后,途中遭遇歹徒而死,圣兽便幻化成始源的样子,回到了东海身边,也就是这一世,圣兽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不停的追随执灯。”

    王凉说到这里,见东海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勾玉,就接着说:“没错,这枚勾玉便是那一世两人的信物。从此之后,圣兽便使了方法,让执灯每一世出生后,都叫东海,而自己则幻化为始源。因为这样一来,两人就一直都会是始源的源,东海的海,永世不变。”

    “还有吗?”

    “什么?”

    “圣兽和执灯转世后的故事。”

    “还有很多。”王凉笑了笑,笑里蕴着无限的悲,低声说:“执灯转世为踌躇满志的庶出子弟,圣兽便当上了将军,命执灯为副将,沙场上横刀立马,斩尽来犯者,只因执灯被掀翻下马轻微擦伤。执灯转世为皇子,圣兽便当上了伴读,每日同师受教,同榻而眠,辅佐执灯终成一世明君。执灯转世为……”

    “好了!”东海打断了王凉的话,深吸口气,问:“所以你说的这些事,都是我跟始源吗?”

    王凉点点头。

    “那——那始源真的回不来了?”

    “是,他再也回不来了。”王凉第三次叹气:“本来这一世,是他算好的陪你最后的一世,可是却因为出了意外,使他元真提前耗尽。”

    “什……什么事?”

    “本来你们在一起,靠着始源的元真,如果一直维持那种兽的形态,他知道你会一直陪着那样的他,只是后来茅舍失火,他逃了出来,本想跑回去找你,却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动物园。在那里他没办法保持兽的形态,只好恢复人型,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两三年的时间。但是你的女儿,被你兄长掳去,始源用了元真术,使其忘记了你女儿的存在,这一次,好让他们不会再纠缠你。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没剩多少时间了。”王凉说完,叫服务员又送来一壶热水。

    东海想了很久,问:“你说的不对,始源是有妈妈的,我见过啊,还一起吃过饭,认识了很久了啊。”

    “那位,是失去了儿子的大娘,始源改变了她的记忆,让大娘把自己当成儿子,就当是借住在她那里的报答了,大娘的命数也就是到那个时候了,他为了撑到那个时候用尽了全力……”

    “你知道怎么让他回来吧?”东海忽然抓着王凉的手问:“你知道这么多东西,所以你知道怎么让他回来吧?”

    “没有办法,他殒了。”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东海你冷静点!”王凉按住他肩膀说:“你冷静下来。”

    东海没办法冷静,他的声音都有了些哽咽,对王凉说:“始源临走前你见过他吗?”

    “见过。”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就不会让你告诉我这些,他走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忘了他,你告诉我这些,就一定有办法把他找回来对不对!你有办法!”

    “唉,办法不是没有,可是这办法等于没说一样。”

    “你说啊!”

    “菩萨将你堕入轮回,就是为了让你反省,如果你开始反省了,菩萨就会原谅你,如此一来,你去救他就有希望了。”

    “我不要!”

    “东海……?”

    “我不会反省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做错!而且我还有艾尼要抚养,她没结婚生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她的!真的没有别的办发了吗?”

    “你越是执迷不悟,就离他越远。”

    “执迷不悟?”东海下意识的放开王凉的手,往后靠了靠,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啊。”

    “所以你也觉得我们做错了吗?”

    “不是,就是……。”

    “你不要说了。为什么前世的错要让今世的我来承担?如果能预见到今天的结果我还会犯错吗?难道轮回转世,不就是为了重新为人吗?否则为什么要忘记一切转世?有因必有果的!可是我的因是什么?是无父无母?是痛失亲妹?还是到现在唯一爱着的人无故消失?这些因给了我什么?我这么痛苦又是为了什么?如果真的有菩萨,该反省的应该是他才对!既然菩萨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让今世的我这么痛苦!我!”东海说的哭了出来:“我现在一想到始源,就连呼吸都会疼,可是我不会妥协,心再疼,时间会治愈,但是艾尼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艾尼。”

    “随你吧,希望真的如你所愿,时间会治愈你的伤。”王凉又叹了口气,站起身,在桌子上扔了两张钱就要离开,临走给了东海一张纸说:“这个方法,只能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东海把那张纸像救命稻草一般攥在手里。

    晚上的时候,东海哄睡了艾尼,到了指定时间,将那个小盒子拿出来,拜上一个小铁盆,将那绺黄色的鬃毛放在盆里,又剪了自己的一绺头发放进去,在上面洒了些桂花和桃木削,又将那枚勾玉放进去,照着纸上写的口诀念了一边,点燃一根香,将燃着的那头放入盆中,火光呼了一下窜了起来,东海眼前一花,恢复视线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一片漆黑当中。东海试着动了动,发现可以走,于是试探着走了几步。渐渐地,眼睛习惯了漆黑,便发现前方是一片树林。东海伸手拨开树丛,层层掩映的后面,是一片空地,当东海看见了空地上的东西的时候,他差点又哭出来,伸手拨开最后一片树叶,迈开步子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在那东西上,口中不停的叫着:“始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此时此刻,始源已经回到了圣兽的形态,原本是趴在地上,听到了脚步声才抬起头,没想对方是东海,大吃一惊愣在那里,就任他那么抱着,口中低喃:“你……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到这里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啊!”